《捉风去》
2021.7.11
作/春曳
你似风来,又似风去,我欲追你,好似捉风。
*
一月中旬,平津市迎来第一场大雪。
往日也有下雪,却没今日来得汹涌。
阳光穿过雪花的间隙,洋洋洒洒地映射在大地之上。严实而铺的雪花落在楼尖,像是不绝不灭的苔藓,笼罩住整个城市。
孟亦粥选的下午的票,此时坐在等候室,透过落地窗,晚霞映着云层,晕染淡淡的赤黄色,绘出城市寒峭的轮廓,一路艳烧到天际线。
她坐在位置上,安静地搓着手,等待着广播的播送。
一通电话打来。
孟亦粥看了眼周围坐满的人,站起身来,一边接听电话,一边拎着箱子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粥妹,到车站没?”
耳边是师兄亲切的关怀。
孟亦粥低头看着脚尖,“已经到了,师兄。”
“人真的好多哦,早知道定晚一点的票了。”
师兄冷笑一声:“再晚一点,你就别想回去了。票给你一秒抢空,到时候你就走着回家吧。”
孟亦粥呵呵一笑,卖乖道:“哎呀,这不是有师兄嘛。感谢师兄用他那单身24年的手速,为我抢了一张回家的希望。”
师兄:“……”
师兄咬牙切齿:“孟亦粥!”
孟亦粥立马认错:“得,我错了。”
过了两秒,缓过气来。
师兄被她气得才开口:“下学期虽然不用返校,但找实习和工作的时候,也要注意,多看看合同,别被骗了。”
话顿,又说。
“尤其别一看到长得帅的,就主动上去被骗。”
孟亦粥:“……”
“放心,我很聪明的啦。”
师兄哼哼两声:“最好这样。”
电话那头,两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师兄再次叮嘱一遍安全要义,絮絮叨叨说了很久,才挂掉电话。
孟亦粥收了手机,望向大厅正中的显示屏,忽的瞥见室外的雪下得愈发大。
纷纷扬扬,仿佛要把冬天最大的诚意拿出。
斜对面的玻璃窗前,不知何时站了个女生,背上背着一把与体型不相符合的大吉他,手里握着电话。
天色逐渐由湛黄转为黄中参着两缕紫,透过落地窗,晚霞映着云层,晕染淡淡的赤黄色,绘出城市寒峭的轮廓,一路艳烧到天际线。
耳边传来小声的抽泣声。
细细微微的。
像是砸在人心上。
“对不起,唔,对不起。”
“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女孩背着一把吉他,身形不清,面对着窗户。只能依稀看出背脊在隐隐发颤。
“能不能别分手。”
孟亦粥心里像是有一块巨石砸了下来,把半边天遮盖。
时光像是风雨弥漫的大雪,随着雪花的飘动,擦过少年的肩脊,吹过油墨味的纸,再灌入洛北的寒冬。
很久之前。她也说过这句话。能不能别分手。
想起——
少年穿着白衣,转过头来,嘴角含笑,狐狸眼勾人轻扬。和那年郁郁葱葱,开满了整个校园的翠意相衬,似梦一般动人。
就那一眼,惊艳了她一整个漫长的少女怀春的青春。
又想起——
少年那一句,寒冷似冬日乍见的飘雪。
“亦粥,分手吧。”
男孩越过青涩的少年期,声音清朗温柔,裹夹着他独有的傲气。
用最亲切的称呼,说出最伤人的话。
她那没藏住的喜欢,最后还是匆匆落幕。
孟亦粥无意识地捏紧了包包带子,舔了舔唇,犹豫许久,踏出第一步。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包纸。
沈染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去看,递出这包纸的主人。
手腕细白,皮肤白皙。晚晖温柔地落在女人身上,她穿着件短款羽绒服,下搭暖调格子裙。头发被扎成高马尾的样式,额头饱满,眼睛褶皱层层叠峦似上好的山水画。
碎发落在脸颊边,清纯之余又在眼角勾人处隐见妩媚。
孟亦粥蹲下身来,“小姑娘,别哭了。”
“给你用用这包纸?据说只要轻轻一擦悲伤就全会消失!!!要不要试一试啊?”孟亦粥说着说着,突然被自己逗笑。
她这话听起来真像是业绩不达标的推销员。
孟亦粥忍住笑意,又补了一句:“我不是推销的,纸是免费给你的。”
完了。
听起来更像推销了。
沈染苇没有在意这些,她眨巴眨巴眼,眼圈还是红的:“真、真的吗?”
孟亦粥确切地点头,语气真诚:“当然是真的。”
女人大概天生就有股让人平静的魔力。
明明是第一次见,沈染苇心里却生出一种道不明的安心感,她接过纸巾,嗡声道:“谢谢姐姐。”
孟亦粥浅浅地笑了下,嘴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没事。姐姐以前也失恋过,姐姐那时候就安慰自己,上个不走,下个不来,下个更乖更好,然后气死前任!”
沈染苇被逗笑了:“那姐姐后来成功了吗?又谈了几个。”
“……”
空气中微妙地停顿了几秒。
孟亦粥:“后来嘛……”
——“没谈。”
心情平复得差不多,沈染苇朝孟亦粥借了手机打电话。
她的手机刚才给她不小心打落在地,碎成一地渣,没法再用。
沈染苇接过电话,开了公放。
孟亦粥刚想提醒她电话开的是公放,电话就被接通。
对面是一道懒懒的男声,像是软着骨头的:“你好。”
“哥!我!”沈染苇努力让声音变得欢快一点,“一会就上车了,不出四小时就能到。哥,你记得来早一点,别又让我等好久。”
男声顿了顿,慢条斯理地吐着字眼,说话时乍泄南方说话小调,像春日最后一阵心动的晚风:“你的腿呢?自己回来。”
“哥!”沈染苇气地跺脚,她语速飞速,“还在拐角的街道——”等我。
话没说完,电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孟亦粥小心翼翼地开口:“是真的兄妹吗?”
沈染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我哥就那样。”
“但肯定会来接我的啦。”
*
等下了高铁,出了车站的时候,天空早已被浓密的墨色覆盖,偶然有两三颗明星闪耀。月色混入黑沉的夜晚,枝木不时掉落下几滴珠水,风似乎都是含雾起飞,整座城市在市边缘的熏黑中昏昏欲睡。
孟亦粥松了松围巾,深深地吸了口气。
路灯被路旁高大的树木稍挡住了些,孟亦粥捏了捏有些闷的鼻子。
许久没回长宁,一瞬间竟有些不适应长宁湿冷的天气。
周身静谧做伴,孟亦粥转入另一道马路。
交谈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顺着声音溯源地,孟亦粥抬起头来,朝着声音望去。
对面路灯下站了对男女。
离得太远,只能大概地看清绰约的身影。
率先看到旁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