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人如织,灯火辉煌,整条街上最高雅的所在就要数错风楼了,仿佛从门外走过都能沾上一身墨香。
几个勋贵子弟认出萧夙和贺三,见了面自然要打个招呼,顾宁看着江心月一步步走近,心中恨意一阵翻涌。
江心月很美,单论五官的话,顾宁或许能挑出她很多不足,比如她的鼻子不够挺翘,嘴唇太厚,眼型也算不得精致,然而当所有的一切组合在一起时,又是无比的和谐与自然,宛如一枝白色的山茶花,清丽之中又有别样的娇柔。
有时候,人的美是不能只看外表的,在顾宁偶尔能心平气和的看江心月时,也会承认她是个独特的美人。
江心月的眼神中总是流露着不符合年龄的通透,她看似内敛含蓄,但言行举止又处处引人注目。
在她独特的气质之下,很少有人会去挑剔她的眼睛大不大,鼻子挺不挺。
顾宁有自己的私人恩怨在里面,评价起对方,有很大的主观性,要让别人来说,可挑不出这么多刺来。
江心月比顾宁大两岁,像是渐渐绽开的花,开始散发出沁人的芬芳,几个年轻公子看向江心月的眼神中无一不透着倾慕,顾宁早就知道江心月的拥趸甚多,一个个都像没长眼似的,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非要一窝蜂的围着江心月转!脸呢?脸呢?!
顾宁在心里暗骂了江心月一句“假清高”。
让她丢脸的是,上辈子她就是被江心月这副模样给骗过去了。
那时候她胆小怯懦,在哪里都是被人嘲笑作弄的那一个,她想和姐姐们一起玩,可是每次都弄的一身狼狈,她也想穿好看的衣服,戴着和姐姐们一样闪闪发亮的头饰,可是她没有,连哥哥攒钱给她买的漂亮衣服都被她们划了长长的口子,那衣服很贵的,怎么能划破呢。
而且她一点都不脏的,每天都有好好的清洗,为什么她们还要叫她脏老鼠。
顾宁不懂,她们笑着告诉她,是因为她低贱,所以都是应该的。她不明白,那怎么才能不低贱呢,如果她也和她们一样了,是不是也能这样对她们,也可以划破她们的裙子么?
没人给她解答这个问题,直到她遇到了江心月。
她在别人嘲笑她的时候挺身而出,她夸她长得好看,她说大家都是一样的,她并不比别人低贱,那些仗着自己出身好就欺负人的人才是可笑的……
她说的话如此的动听,人又是那么善良,她从来不打骂身边的婢女,即使下人做错事,她也不会过份的严苛。
好多人都喜欢她,顾宁也被蛊惑了,虽然江心月的很多想法和行为是她所不理解的,比如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
银子多好呀,有了银子,她可以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还有好多好吃的,可江心月说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不值钱,真正珍贵的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
她说这话时,微微的笑着,眼睛里的智慧通达,衬得顾宁就像个无知的傻瓜。
顾宁脑子发懵,既然钱如此无用,那可以给她么?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顾宁按下去了,她为自己的庸俗而羞愧,幸亏没说出口,她也太丢人了。
虽然有种种不能理解的地方,但依然不妨碍顾宁崇拜她。是的,崇拜。那时的顾宁真的觉得江心月是最特别的人了,只要一想到要看到她,往常不愿参加的宴会都变得令人期待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给了顾宁狠狠地一击。
当她一步步把她送进那间幽暗的屋子里时,是怎么想的呢?她江心月不是口口声声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么,那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顾宁垂下头,踢了踢平坦的地面,讨厌,竟然连块石头都踢不到!
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貌,出众的才华,江心月要什么有什么,老天如此厚爱于她,她那什么跟人家比,跟人家斗?
不服气又怎样,不甘心又如何,顾宁郁闷的要死,只能在心里想想过过瘾,倘若那天她得了势,看她不弄死她!
如此想着,脚下受不住力道的踢了过去,正好踢在了萧夙的腿上,在他整洁的衣袍上留下了一个灰痕。
肩头忽然被人一握,顾宁抬起头,对上了萧夙如月色般清凉的目光,他淡淡的看着她,也不说话,在这样的眼神下,让人不由的觉得自己犯了错,必须要好好反思并诚心悔改才行。
顾宁的火气压不住的往外涌,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她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好汉不吃眼前亏,低个头就低个头。但此刻不一样,顾宁本就一直压着,这会儿萧夙投过来的目光简直是在油锅里滴水,那反应可大了去了。
顾宁恨不得再踢他一脚。
萧夙抿起唇看着她,手掌握着她的肩头没放,她的眼里都要冒火了,恨不得要扑上来咬谁一口似的。
顾宁这时候体会到年龄小的好处了,她就算撒泼打滚,旁人也不会跟她计较。
要跟她讲道理?她还小,听不懂!
顾宁伸手把萧夙的袖子抓在了手里,使劲儿的揉扯着,不是不喜欢么,她偏要扯!恨不得给他的衣服上抠出两个洞!不顾萧夙的脸黑,顾宁仰起头大声的喊道:“我要回家!”
对面的几个人已经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