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二宝提来食盒。
一如往常的清淡菜色摆上桌,顾寒嘴角上有伤,吃东西时不得不慢上几分。
顾宁神思不属的用着饭,十几年的宫廷生活早已让她把礼仪融入了骨子里,即使漫不经心都有一种无声的优雅,但是这种优雅体现在一个稚嫩的小姑娘身上,只会想让人好笑又宠溺的捏一捏她白嫩的脸颊。
顾寒看在眼里,却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姑娘家大了,自然就注意起仪态了。
真正让他放不下的是另一件事。
用完饭,顾寒叫住了顾宁,明显是有话要说。
顾宁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
摇晃的烛光下,她梳着双髻,头上没有任何首饰,只用简单的发带系着,越是简单,越是衬出其本身的纯净灵秀。
其实顾宁也不算小了,但在顾寒眼中,她还是走路都需要他牵着手的阿宁。
“你别想太多了。”看到顾宁疑惑的望过来,顾寒好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这话他一直就想说了,明明就还小,为什么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每天看着她在等他,虽然心里高兴,可又觉得阿宁不如以前那样轻松,他有时候看到她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单薄纤弱的身影那么的孤独,让他看了心口发闷,说不出的难受。
顾寒尽量轻松的说道:“小小年纪操那么多心,你只要顾好自己,别让别人欺负了就成。”
顾宁有些明白了顾寒的意思。
可是,她更加迷茫了。
顾宁不是真正的小姑娘,已经忘了怎么没心没肺的生活,她重生以来的重心全都压在了顾寒的身上,说句冷漠的话,在这个世上,除了哥哥,其他人的死活她都不关心。
突然间哥哥说让她把投放在他身上的关切收回来,顾宁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那她要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哥哥能过的好,为此顾宁甘愿付出一切,要不然她重活一次有什么意思,再次体验一下卑微如蝼蚁的生活?那还不如让她一头撞死算了。
倘若单单为了她自己,那么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进宫。哪怕是那个让她害怕到发抖的鬼地方,她也一往无前。
顾宁就是一个宁愿自己过不好,也绝不让别人好过的人。
可是因为有哥哥在身边就全都不一样了。
她可以不进宫,可以放下报复江心月的绝好机会,可以忍受平淡的生活。
她不能给哥哥招惹麻烦,甚至在顾宁心里她的婚事也是可以用来扶持哥哥的方式。
在面对他人时顾宁是冷漠自私的,但对顾寒又是全然的奉献,两者都是极端。
顾寒对顾宁来说已经不单单是唯一的亲人,而是一种支撑,只要他在那里就好。
顾宁不是没有觉察出自己近乎病态的想法,她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不想还是让哥哥感到了压力么。
是她惹人厌烦了?心里到底有些委屈,她抬起头,浓密的眼睫轻颤,“你不想我管你么?”
顾寒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不是不让你管我,谁都没有你有资格管我,但是在你和我之间,我希望你心里排在第一的是你自己,你明白吗?”
顾寒很少用如此认真的语气和她说话,或许在他的眼中她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他总用轻松的语调和她交流,顾宁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乖。”顾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对于顾寒的话,其实顾宁不是很明白,但她隐约能抓住他所表达的意思。
自己反思了一下,是不是自己让他感到束缚了,真听他的是不可能的,那她委婉一点就是了。
过了年,很快就到了上元节,府里的小姐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天黑之后由身边的丫鬟仆妇护着去街上看花灯。
不比顾宁这个没人管的,府里的其他小姐出个门可不容易,一年到头除了出门做客或者入庙进香,其他时间大多都是被拘在府里,难得有个可以正大光明出去游玩的日子,怎么不让她们兴奋,最要紧的是,说不定还会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那些传入闺阁里的佳话美谈令人憧憬,谁都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那种话本戏文中的相遇多么令人心驰神往,想想就让人羞红了脸。
这种春心荡漾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顾宁,她的年纪在那,撑破天也就是个顶漂亮的小姑娘,便是她想为自己定下一个如意郎君,也得打量一下自身条件,就凭她现在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和还未抽条的身材,这得有多么见不得人的癖好才能对她起心思。
本着这种她还小的心态,顾宁压根就没把上元节当回事,要不是顾寒要带着她出去玩,她早就练练字去睡觉了。
出了府,走过一段路,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再往里走,打眼一看在灯光璀璨的灯光下几乎是人挤人往里涌着,车马根本进不去,只能步行。
各种声音嘈杂,沸反盈天,叫卖声、吆喝声、敲锣的、打鼓的喧喧嚷嚷,热闹的不像话,两个人隔着几步路,都要大声喊着才能听清。
这种气氛很能感染人,顾宁也不例外,她目不暇接的看着新奇有趣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