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着墨锭细细的研磨着,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有种细腻的光泽,混合着墨香渲染出幽远静谧的氛围。
越是俗不可耐的东西就越应该学会伪装,这个道理顾宁也是跌了跟头才明白的,哪有人大大咧咧的把自己丑陋的一面露出来的。
一个个字在笔下写成,顾宁的心也跟着静了下去。
砚无好砚,墨无好墨,连纸张都是最廉价的宣纸,尽管如此,顾宁还是一笔一划写的出神。
“阿宁,你这字写的真好。”顾寒赞叹的看着顾宁写的字,同时心中生出几分疑惑,阿宁的字何时如此好了。
顾宁的笔尖顿住,目光一定,看向纸上的字,她一点都没看出哪里好,这些字也不过是昼夜不分的练出来的,是讨好人的工具而已,她根本就不喜欢,但是不得不学,为了写出一手令人惊艳的字,她的手险些废了。
想到那些日日夜夜,还有那双浑浊苍老的眼睛,顾宁的脸色一白,毛笔从手里掉了下去,在宣纸上划上了一道墨痕。
“你怎么了?”顾寒紧张的把她拉到了椅子上,“是不是我突然说话吓到你了?”
顾宁抬起头,看着简陋的屋子还有年少的哥哥,心中缓缓地平静了下来,都过去了,她不是在那个没有底的深渊,身边有人抓着她,她不会再一个人了,顾宁紧紧地抓着哥哥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在手里的救命稻草。
“阿宁。”顾寒看着这样的阿宁胸口闷闷的,他凝视着她,是什么让你这样害怕。
“你吓到我了。”顾宁娇气的抱怨着。
“就因为这个?”顾寒仔细的看着她,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还能有什么?”顾宁抬着头任由他看,不信他能看出什么。
没有别的事就好,顾寒松了一口气,嘴角上扬,笑容俊朗如朝阳,足以闪瞎人眼,“我不好。”
“你怎么不去看书?”顾宁不好意思的把他推开,上辈子的事了,还放在心上,真是小题大做,她起身收拾桌子上的笔墨,瞟到了放在桌边的书。
顾寒没来得及阻止,就被顾宁拿过去了。
乌漆嘛黑的墨汁涂满了书页,好好的书籍全毁了。
顾宁呆了一瞬。
顾寒快速的把书从她的手里抽走,“这是我不小心把墨汁撒在上面。”
既然是不小心,那你为什么要藏着,顾宁生气极了,比别人欺负她还要生气。
她的眼睛因着愤怒有别样的明亮,顾寒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白云书院在齐国久负盛名,勋贵子弟和寒门学子都有,当然一些斗鸡走马的纨绔也不少,这些人别的不说,恃强凌弱可是个中能手,没有让他们高看一眼的身份,可不就等着受排挤么!
顾宁知道哥哥不想让她担心,就像她也不想让哥哥知道顾薇对她做的那些事一样,可她就是生气。
顾宁瞪了顾寒一眼,从他的手里拽过那本书,转头走了出去。
顾寒追了两步,咣的一声关门声把拦住了他的脚步。
“脾气越来越大了。”顾寒如同长辈对小辈一般无可奈何的摇头。
顾宁一走,顾寒立马就把二宝叫了进来,脸上没有了面对顾宁时带的笑意,开口问道:“打听到了么,她们今天叫阿宁过去做什么了?”
二宝早已经习惯了二少爷在面对阿宁小姐和其他人时的两幅面孔,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要是他也有个像阿宁小姐这么漂亮的妹妹,他也冷不下脸。
“五小姐她们让阿宁小姐去花园里折梅花,但阿宁小姐没有把梅花摘回去,倒是五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去了花园,还不小心落了水。”
顾寒知道阿宁没事就放心了,哪里管顾薇是死是活。
翌日,天色未亮,顾寒就收拾妥当要去书院了,顾宁昨夜基本没睡,趴在桌子上迷瞪了一会儿,险些睡过去,一睁眼发现哥哥都走了,这才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
追上人后,顾宁直接把写了一晚上的书塞给了他,“这次可不要再把墨汁倒在上面了。”
言罢,转身就走。
顾寒低头去看,脏污的书本已经重新誊抄装订,书上熟悉的字迹让他一愣,紧紧地抓着手里的书,眼睛酸胀的厉害,阿宁……
府门外,一辆低调内敛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个俊雅的少年从府中走了出来,站在阶前停下了脚步。
“少爷,该上车了。”
顾则望了一眼在寒风中行走的一主一仆,收回视线,踏上了马车。
对于这位庶弟,他最大的印象便是那不肯低头的格格不入。
这种近乎执拗的硬气,只会让人想打断他的脊梁,按下他的头颅。
也不知他还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