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成群的摄魂怪紧随其后,仿佛波澜的海平面上被风刮起的黑色水龙卷。恐惧像是深深埋藏于心中的种子,此刻终于生根发芽,并以惊人的速度生长攀爬,将整颗心紧紧地包裹进去。
冰凉的额头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一触即离的温度就像是深深扎进血肉的倒刺,让她的心脏抽痛不已。
“No.”
她对着那些摄魂怪举起魔杖,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晶莹的泪水与发腥的雨水混在了一起,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谁说话,“You''re not alone.”
她痉挛的手指死死地握住这根不属于她的魔杖,调动全身的魔力灌入其中,试着强行催动咒语。
“Expecto Patronum(呼神护卫)!”
魔杖的顶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白昼般刺眼夺目的光芒,三头巨蛇响应了她的召唤再次钻出魔杖,它庞大的身躯直接从摄魂怪的身上穿梭而过。
“......”
几乎被这道守护咒抽空了所有的魔力,爱尔柏塔的眼前阵阵发黑,她身上的保暖咒和防水咒瞬间失效,体温由此迅速下降。而即便银白色的如尼纹蛇呼啸着将摄魂怪们驱散,凶猛的像是要将它们彻底撕碎,但这些怪物仍在影响着她的大脑,并拖着她走向回忆的长廊。
【夏日凉爽的风吹拂着薄纱窗帘,雅安-弗利因为葡萄庄园的事情外出不在,餐厅里只有七岁的爱尔柏塔和她的继母继妹。她安静的咀嚼着西芹,听着继妹朝着继母撒娇,之后便没什么表情的离开餐椅,在走出餐厅时也没有礼貌的说一句告别的话。而在她走出去的那一刻,她突然听见了莉娅稚嫩可爱的声音。】
【“妈妈,”像个奶团子一样的莉娅这样好奇地问,“姐姐为什么这么奇怪——她为什么不喊你妈妈呢?”】
【她的继母维罗妮卡-弗利温柔的笑着说:“因为我不是她的妈妈,宝贝。”】
魔力极强的缓速咒令猛然坠落的她和波特一瞬间停了下来,这导致她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厉害,就好像躯壳停在这里,但五脏六腑却仍在下坠。
很快,她便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接触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她和波特似乎落地了。
【“不,莉娅,你当然和她不一样,你拥有我和你爸爸所有的爱,我的宝贝。”】
女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而她终于握不稳魔杖,更抱不住波特。
她实在是撑不住了。
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爱尔柏塔很想大口呼吸,可是她现在很冷,冷的连动一下嘴唇都很困难。
天空还是暗沉的灰色,就像是她和她父亲的眼睛,也像是葬礼那日被烧成灰烬的蓝裙子。
【“而她永远是孤身一人......没有人会爱她,没有人会喜欢她。我们甚至不需要再做什么,她就会和她死去的妈妈一样,一无所有。”】
周围乱糟糟的一片,她看到好多黑色模糊的人影围了过来,他们大叫着什么,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声音格外急促。她身上的重量很快就被挪开了,但爱尔柏塔却没觉得如释重负,她反而想要呕吐,可喉咙里却仿佛堵了块石头,让她产生了一种窒息的错觉——或许并非错觉。
【“她无法与你比较,她甚至什么都不是。”】
只觉得无比眩晕的她无望的看着湿淋淋的天空,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al……always——?”
有人在尖叫:“弗利?弗利你说什么?”
【“always.”】
记忆中充满温柔且带着恶意的女声回荡在耳边,可又一道蛮横的声音便插了进来,“嘿——别挡路!快给我滚开!”
爱尔柏塔昏暗的视野里突然闯进了一抹亮眼的金色,这突兀的颜色和暗沉的天空形成了极强的反差,让她消沉的心绪有了一瞬的起伏。
这璀璨又刺眼的金色忽然逼近,竟然让她的眼睛产生了些许的痛意,而眼眶更是发热发痒。同时来人拽住了她的胳膊,似乎是想要把她拉起来,“梅林在上……”他很快就松了手并大声喊:“她的嘴唇都紫了——她要死了——”
很快就有人接话,“她不会有事——”
可他却倏地抓住了她的手,“闭嘴!那可是四百英——她的手是冷的!!她的手从来不会——”
“都让开孩子们,好了马尔福先生,让我看看弗利小——快解开她的衣领!!让她的头往后——快把她的护目镜摘下来!”
牢牢扒在脸上的护目镜被人粗鲁的拽了下来,同时还有人在用力扯着她的衣领,她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也因为这个举动而崩断。
然而爱尔柏塔却并不知道,她的瞳孔开始失焦,就连雨水砸进眼睛里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灵魂和身体像是落进了漫无尽头的沼泽,并在一片混乱中不断下沉,却又感觉自己好像在飘。身边不断的掠过那些灰蒙蒙的像是流沙一般的记忆片段,那道年轻的女声如同梦魇一般纠缠着她不放。
【“Always.”】
“…… n……”
她吃力的动了动唇瓣,模糊的视野里只剩下了那几乎融入天空的金色。
“什么?你说什么?该死——”他好像非常着急,又像是异常害怕,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抖到每一个单词都说不清楚,“呼吸——呼吸爱尔柏塔!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锋利的剪子,瞬间将那不断重复着的女声绞碎。
【“What do you want?”
画像上的老妇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含审视。
平躺在床上,经历了第二场魔力暴动的爱尔柏塔面无表情的看着天花板,床幔早就撤下,因为继母说她的床像个棺材盒子。
这时候她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里描绘着希腊神话里的爱神-阿芙洛狄忒。女神的面容娇媚动人,一个眼神就能人臣服于她那洁白的裙袍之下。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胖乎乎的丘比特,他们嬉闹的样子十分可爱。
“Now answer my question,Alberta.What do you want!”
老妇人见无人应答便厉声斥道。
但爱尔柏塔没有理她。
她倏地坐起身爬下床,赤着脚扭开房间的门,像只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现在是晚上两点,弗利庄园内一片寂静,静的像是立着无数石碑的墓园。
她喘着粗气来到一扇门前,时隔多年她再次回到了这个三岁起就未曾踏足的房间——她的母亲,辛西娅-博克死去的房间。
她盯着门上雕刻的图案,几头可爱的小鹿或站着觅食或趴在草丛里酣睡,它们背部的皮毛的都镌刻的极其精细漂亮,让人忍不住细细去看。
最后爱尔柏塔平静了呼吸,她的手搭在了铜制门把手上,伴随着轻微的细响,她走进了黑漆漆的气味潮湿的房间。
这里多年未经打扫,自然落了许多灰尘,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并轻轻地关上房门,将那微不足道的光线挡在了门外。
她踩着灰尘径直走到拉着窗帘的落地窗前,接着揪住窗帘的一角,用力将其拉开。
冷涩的月光和漆黑的夜色透过窗户,像水一样浇了进来,铺满了大半个房间。
爱尔柏塔安静的望着窗外皎洁的银月,随后看着窗框最上端镌刻着的文字。
=Aρτεμι=
她转身看着空无一物的房间。这里摆放着的茶桌和两把椅子早在辛西娅-博克去世后就清理了出去。
她深灰色的眼珠动了动,最后看向了地面——辛西娅-博克死去的位置。
爱尔柏塔站在原地等了许久,久到她的脚已经变得麻木。可她还是小步走过去,蹲下.身仰躺在了地面上,就好像她还躺在母亲的怀抱里。
真冷啊。
被大理石地面硌的脊背发痛的她这么想。
这里的天花板同样描绘着一位希腊女神。身着无袖束腰长裙,手持弓箭的女神正身处于一片丛林当中,她的身后跟随着众多的仙女侍从,皆是一副窃窃私语的模样。而奇怪的是女神的身边竟然还有一弯盈月,她的脚下则趴伏着一只漂亮的梅花鹿。
月亮与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不过她还有一个不被众人知晓的名字——
辛西娅。
壁画中的狩猎女神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或者说当爱尔柏塔进来的时候她便有所反应,毕竟多年来这个房间从没有人踏足。女神轻轻地放下弓箭并侧过脸,一双明亮的眼睛准确的看向了她。
她们对视了片刻。
最后,画中的阿尔忒弥斯似乎察觉到女孩的视线落在了哪儿,便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她将弓箭换到右手上,同时取下了背后的箭篓,将这两样东西递了过来。
而仰躺着的爱尔柏塔也举起了手臂,她的指尖不断的往上探着,像是要去接弓箭和箭篓。
最后她将手指一蜷,仿佛将想要的东西抓在了手心里。
“Everything.”
爱尔柏塔喃喃自语,她白色的睡裙上铺满了被分割开来的月色,“I want everything, Artemis.”
狩猎女神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便向她微一点头。
And I\''ll ——】
“……咳嗬——”
巨大的力量将她拽出了回忆的深潭,爱尔柏塔猛地喘了一口气并连咳数声,嘴巴里全是魔药苦涩的味道。而堵在喉咙里的东西终于消失不见,嘈杂的声音再次飞进耳朵里。
“咳咳,咳咳咳咳——”
她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大喊‘哈利醒了’,也就是这时她才迟缓的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离开了魁地奇赛场,大片的白色和草药的苦香证明她已经回到了温暖的室内——这里是医疗翼。而她现在正仰躺在松软的床面上,仿佛又要陷进一个甜蜜的梦里。
她安全了。
有人在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紧到她感觉有些疼。
但她却意外地并不觉得讨厌,也不怎么想甩开。
是因为现在她没什么力气吗?
衣着并不整洁的金发男孩低下头看她,接着惊惶的喊:“教授?教授!她醒了——她怎么不说话!?”
低沉且带着嘲意的声音很快从某处传来,“你不能指望一个差点抽空魔力,从几百英尺掉下来的傻子对你说话,马尔福先生。”
许久未见的马尔福不依不饶的问:“那她什么时候能——”
斯内普教授不耐烦的说:“够了马尔福先生,你的魔药学教授不是你的家养小精灵——多动动你那满是浆糊的脑子!”
马尔福不说话了。
“......p......”
爱尔柏塔迟缓的眨了眨酸涩发干的眼睛,她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很难发出声音来。
“什么?”挨了一顿骂后,几乎是全神贯注盯着她马尔福立刻俯下身凑过来,“你说什么?”
她再次重复:“......口,口袋。”
马尔福闻言立刻伸手去摸她队服上的口袋,没几秒就掏出一只没了动静的金色圆球。
“金色飞贼?”
德拉科-马尔福惊疑不定地盯着手里的东西,他不可思议地朝她大喊:“梅林在上,你真是——你还抓到了金色飞贼——你不要命了吗?!”
“那是摄魂怪!”他的语气非常夸张,表情也极其焦躁,却更像是恐惧和后怕,“至少有一百只,我一定要告诉爸爸!他知道了后一定会帮你——”
但爱尔柏塔却并不怎么想听这些,她轻轻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他的手心里满是冷汗,“.......给,你的。”
“......”
正准备长篇大论的马尔福一呆,他看了看手里的金色飞贼,又迟疑的看向她。最后他干巴巴的不怎么利索的问:“你说,你说什么?”
浑身发酸的爱尔柏塔张了张嘴,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这是给你的。”
马尔福握着她的手倏地收紧,但还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半拉着的床帘便被人唰的一下大力拉开,一堆人像潮水似的涌了进来。
爱尔柏塔甚至都没看清这些人是谁,就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的说:
“太好了弗利醒了!”
“你吓死我了塔塔,你感觉怎么样,能听见我说话吗?”
黑头发的女孩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我就说她肯定不会出事,你没看到那条如尼纹蛇——”
“闭嘴罗恩,不要打扰弗利休息!快出去!!”
那个红头发被人拽了出去。
“爱尔柏塔你真是疯了,你这疯子知不知道自己从多高的地方掉下来了,要不是那个老疯子的缓速咒——梅林啊弗林特!别推我!!”
棕色头发的女孩被又高又壮的男生挤到了一边。
“马尔福手里的是不是金色飞贼——梅林在上!斯莱特林赢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弗利,这次的学院杯——”
这些本应该乱糟糟的声音在此刻却并不杂乱,反倒是有点像是催眠曲。爱尔柏塔很想和他们说说话,但是逐渐上涌的倦意却迫使她控制不住的闭上了双眼,黑暗像是一条漫无边际的路,引导着她重新回到了那个寂静的梦里。
“......”
立在门前的爱尔柏塔回过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长廊,随后她正过脑袋,伸手摸了一下刻在上面的小鹿。最后她扭开铜制门把手,透过门缝看到了躺在大理石地面上穿着白色睡裙的金发小女孩。
安然的躺在那里的小女孩说:“你来啦?”
爱尔柏塔点点头,接着她走进屋内,但是却没有关门。她轻手轻脚的躺在了小女孩的身边,紧紧地挨着对方赤.裸的手臂,金色的发与她的发交叠在一起。
过了好久好久,直到月光慢慢黯淡,小女孩才说:“你得到一切了吗?”
爱尔柏塔看着天花板上的狩猎女神,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说:“没有,这很难。”
小女孩似乎也不觉得失望,她又问:“那你累不累呀?”
爱尔柏塔深呼一口气,她回想着自己经历的一切,“累,但是值得。”
小女孩收回目光看向她,深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些不解和困惑:“真的吗?”
爱尔柏塔歪过头,她伸出手将小女孩略有些凌乱的金发理顺,接着用深灰色的眼看着她,“我永远不会骗你,爱尔。”
“真好!”金发小姑娘笑了起来,右脸脸颊上凹陷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她探出手臂抱住她的脖颈,一张小脸埋在了她的颈侧,“我就知道你没问题的,爱尔柏塔。”
感受到了那微微的湿意,爱尔柏塔侧过身将女孩揽进怀里,她轻缓的抚摸着她柔软的金发,注意到室内的光线开始发生变化,于是她说:“天要亮了,爱尔。”
“是呀。”
小小的爱尔柏塔用着带了些鼻音的声音说,却更加用力的抱住了她,“天要亮了......我不想走......可是已经有其他人在陪着你了。而且以后会有更多的人陪着你,对不对?”
金发小女孩抬起一张哭红了鼻子的脸,“你会忘了我吗?”
爱尔柏塔轻柔的抹掉了她眼角处的泪水,她温柔的看着她说:“不会。”
爱尔破涕为笑,她亲了亲她的下巴,“那真是太好啦。”
她终于松开了环着爱尔柏塔的手臂,接着坐起身满眼眷恋的看了眼窗框,随后爱尔吸了吸鼻子站起身,赤着脚慢腾腾的走到了房门口。
在离开前,她再一次环顾房内的一切,接着扒着门框最后一次问她:“你会一直赢下去吗?就像那时候说的那样?”
仰躺在地面上的爱尔柏塔点了点头。
爱尔再次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最后她朝她挥了挥小手,金色的发梢和雪白的裙摆忽的消失在了门口处。
天花板上狩猎女神的面容开始龟裂,周围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大片浅金色的阳光迷蒙了她的视野,她在一片温柔的白色里下陷。
【And I''ll ——】
I''ll be the winner.
Always and 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