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柏塔看了眼对方紧抿的嘴唇,便也不再废话,他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再者他好心帮她她也不会矫情,于是她拔开塞子将两瓶魔药灌进喉咙里,随后进了浴室清理伤口。
弄干净了左手上的伤,她再一次将手探进袍子并撩起衣摆,在摸到那些发凉的血后不由得皱起了眉。最后她重新洗了手,血液像是浅红的丝带般淹没在透明的流水中,而水龙头上的小美人鱼则朝她投来担忧的目光。
“……”
她抬手将小美人鱼脸上的血珠抹掉,也挡住了它的眼睛。
等爱尔柏塔走出浴室后便发现面无表情的马尔福已经坐在雕花木椅上等她了,他的小臂搭在桌子上,手里的木勺柄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但这清脆的声音却让人听着心里发慌。
而且他的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拽开了。
本来就在看着浴室方向的马尔福见她出来,后背便离开了椅背。他单手拧开白罐子的瓶盖,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了她的上半身。
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确定自己没露出什么异常的爱尔柏塔也落座于马尔福对面的空椅子上。
马尔福挖了一勺草绿色的药膏,他垂下眼帘且一反常态,一板一眼的对她说:“把手伸出来。”
虽然惊异于这位少爷愿意帮她涂药,要知道他自己的伤也没好全,更何况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做这种事的人。但爱尔柏塔也没有拒绝——他的不高兴表现的实在是太明显了。于是她乖顺的探出手,任由对方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了她的手背上。
药草的清香很快就蔓延开来,正如同二人之间那胶着别扭的氛围一样。
就在爱尔柏塔翻过手,暴露出手腕内侧的伤口时,一直保持沉默的马尔福在将药膏糊上去的时候突然说:“只有左手?”
这时候止痛药剂还没有发挥应有的疗效,感觉到手腕瞬间刺痛不已的她蜷缩了一下手指,“……什么?”
马尔福的动作不停,但他的语调生硬极了,就像是有人在他身后用魔杖指着他,强迫他说话似的,“从我见到你开始,你的肩和上臂就没有动过。”
本来还在看自己手腕的爱尔柏塔心里一突,她立刻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马尔福,却只看到了金色的发顶,她下意识的选择了说谎,“没——”
“够了爱尔柏塔,我长了眼!”
将药膏均匀涂好的马尔福突然间发了火,他抬起头尖刻的说,灰蓝的瞳仁里是囤积起来愤怒,“对我说真话就那么难!?”
“......”
几乎是第一次直面德拉科-马尔福的怒火,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的爱尔柏塔张了张嘴,却梗了好几秒都没说出一个字。
她的沉默再次激怒了他,马尔福似乎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他死死抓着木勺柄,“你就这么对我?你怎么敢!!”
金发男孩出奇愤怒的盯着她,要不是他吊着右臂且左手拿着沾满了药膏的木勺,他看起来准会揪住她的衣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你以为坐在你面前的是谁?”
“一个马尔福——他甚至在给你上药!”
德拉科-马尔福白皙的脸上逐渐漫上了一层浅浅的粉,但他显然是被气的,甚至气的浑身发抖。而蓬勃的愤怒完全破坏了他面容的俊俏,他接下来的话透露出了分明的指责,同时恢复了惯有的傲慢和轻蔑,“但你看看你——哈!你以为我对你隐瞒的事很感兴趣?”
他将木勺扔在了桌上,溅开如同呕吐物一样的痕迹,“出去。”
德拉科-马尔福盯着她,像是受够了她似的冰冷冷的说,“你不是不愿意说吗?没人逼你也没人求你——出去,爱尔柏塔-弗利。”他忽的扯开一个虚伪的假笑,随后尖酸刻薄的说:“而且对于级长小姐来说,这些小伤你自己也可以处理。”
“……”
爱尔柏塔安静的看着他,随后她放下僵硬发酸的胳膊,站起身转身走向寝室大门。
“……抱歉。”
已经意识到自己惯常的做法已经伤害到了对方,又联想起她被石化时马尔福为她做的事情,手搭在门把手上的爱尔柏塔知道自己不该再待在这里。
但她还是小声说:“对不起德拉科,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习惯了。”扭下把手后她补充道,“谢谢你的药膏。”随后开门走了出去。
在将门关上之后,爱尔柏塔便抽出魔杖给自己用了一个幻身咒。
其实就算是梅薇思在这里,她也绝对不会透露出自己受了伤的事情。
因为她真的早就习惯了,习惯说谎,习惯忍耐。
毕竟在过去无论她遭遇了什么,都没人在意她,没人关心她。
她身边也没有可以倾诉的人——
但桃金娘除外。
一些模糊的画面浮现在了眼前,虽然潜意识里知道那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但爱尔柏塔却认为那已经相当遥远。
她曾对罗尔说过,‘疼痛会让我们始终保持清醒’。
这也不是假话,斯莱特林中的某些人很会使用各种各样刁钻阴毒的恶咒,所以身体被伤到的地方也往往是一些不会被其他人看到的隐蔽之处。
在弗利庄园时,爱尔柏塔虽然在克莱尔女士的教导下学习了一部分魔咒和魔药(对克莱尔女士来说礼仪似乎才是重中之重),却也从没学过恶咒,加之她在弗利庄园内也没有魔杖,所以入学那会儿吃了很多亏。
再者去多了医疗翼迟早会引起庞弗雷夫人的怀疑,于是她干脆忍了下来并尽快寻求解咒的方法。而得益于那些恶咒带来的疼痛,本来就在熬夜的她几乎在每个夜晚都能高效率的学习。
至于跟谁倾诉?
教授或者校长?
桃金娘曾在漏水的盥洗室里劝她,‘为什么不告诉校长呢?去告诉邓布利多校长——他会帮你的!’
爱尔柏塔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她正在练习一个毒咒,且想都不想就果断了拒绝了桃金娘的提议,告诉校长或者教授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告诉了他们,只会让那些欺负她的人认定她的无能和软弱。
没人能真正地帮得了她,能帮到她的只有她自己!
所以后来爱尔柏塔也渐渐的不再跟桃金娘说起自己又中了什么恶咒,因为她注意到每每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桃金娘盈着泪水的眼睛里会蒙上像雾一样的悲伤,就连身影都越发透明。
紧接着桃金娘会故意打断她的话,放声大哭着说起自己生前的事情(爱尔柏塔已经倒背如流),借此来证明这个世界上有比她还要惨的人——桃金娘的嘴很笨,说出来的话也总是让人觉得讨厌,但这就是她关心爱尔柏塔的方式。
可爱尔柏塔不想让桃金娘难过。
准确的来说,她不想让关心她的人难过。
因为她看到桃金娘哭的时候,心里也会发酸发涩。
所以能一个人承受的事情她就会自己扛下来,为什么还要让别人跟着一起徒增烦恼?
没有必要。
于是等爱尔柏塔再去盥洗室的时候,总会弄些新的花样(漂亮的礼花魔咒等等)给桃金娘看,也会帮她赶走皮皮鬼和戏弄她的学生们。
再后来,逐渐习惯了院内潜在规则的爱尔柏塔耐心的等,她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于是她幸运的等到并抓住了一个彻底反转她在斯莱特林地位的契机。
“……”
在走出男寝走廊之后,突然感觉无比疲倦的爱尔柏塔来到公共休息室,她正准备回女寝走廊,却忽然看见了粘在蜘蛛网上的糖果。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鬼使神差的伸手将糖果捡起握在手中。等她回了寝室脱下袍子,剥开糖纸时才发现这是蜂蜜公爵的糖,只不过她没见过。
大概是新品。
将糖块塞进嘴里,清凉的薄荷味瞬间席卷了口腔,从气味上来说很像是她不久前吃的薄荷巧克力。
伴随着咀嚼而越发浓烈的薄荷味刺辣的她眼睛发红,不多时就被呛出了眼泪。但很快薄荷味就消失了,浓郁的巧克力甜香在味蕾上扎了根。
甜。
甜到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