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柏塔到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刻薄的话,因为她的理智告诉她说了也没有任何益处。
不过她还是强压着火气询问了那份契约的内容,并尽可能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异常愤怒刺耳。
也不知道卢修斯-马尔福这次有没有说真话,他的原话就是——
“相信我,女孩。”
这位家主先生语气平和,不见分毫倨傲,“这份契约只是暂时的,不会对你的性命造成任何威胁……对你来说也是有利无害——至少从现在开始,你的身后站着马尔福家族。”
爱尔柏塔:......说了和没说一样。而且就好像我愿意站在你们前面似的。
“我不会现在就宣布你和德拉科之间的婚约,”卢修斯-马尔福的手指敲了一下茶杯的边缘,“这样对你,对德拉科都好。”
虽然爱尔柏塔心里堵了口气,但她很快就收起了那些暴躁阴郁的情绪——即便她厌恶于他人掌控她的人生,哪怕那只是暂时的。然而在出了书房后她意识到只要有这份契约存在,那在卢修斯-马尔福看来她和小马尔福就算是捆绑在了一起——这可比立下牢不可破誓约要强上不少。
毕竟契约能够解除,但牢不可破誓约不可以。
而既然契约已在,那么她就绝对不可能立下牢不可破誓约。再者她也不会这么快就与马尔福家族撕破脸,这未免为时尚早——毕竟纯血家族中多少也有些不为人知的肮脏手段。
爱尔柏塔自觉自己的优点不多,可顺势而为以及必要的忍耐绝对算的上是两条排的靠前的优点。现在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不妨让她在这段日子里利用一下马尔福家的资源。
想来卢修斯-马尔福是不会介意的。
于是当她在装饰奢华的会客厅里见到纳西莎-马尔福的时候,她扬起一个任何人都不会讨厌的笑脸,并颇为亲昵的与这位高贵的夫人行了吻面礼。
纳西莎-马尔福的态度显然要比她的丈夫更加柔和。她同她一起用了午餐(大小马尔福不知去了何处),并体贴的询问了她的近况,最后与她聊了整整一个下午的美容魔药,最新款的女士长袍以及那些漂亮的珠宝。
只字未提她的儿子。
就好像她是真的只想和她聊聊似的。
既然对方不问她也不会多嘴,于是爱尔柏塔就这样待到了晚上——直到生日宴会的开始。
···
····
没有大人们的参与,低年级学生们的晚宴在爱尔柏塔看来无聊至极——当然,除开低年级学生外,也有不少高年级的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
她仔细的辨认了一圈,发觉参加生日宴的不仅仅局限于纯血,还有几个成绩相当不错的混血。
而在这群小巫师当中,他们的家族也多半与食死徒有点联系。
爱尔柏塔的视线一转,她的妹妹莉娅正坐在长桌的另一侧,与阿斯托利娅-格林格拉斯挨在一起。两个姑娘穿着款式类似的浅蓝色纱裙,只不过莉娅的裙摆略有些蓬松,尾部绣着些魔法月光蝶,每走一步这些月光蝶都会翩翩起舞,洒下细碎的银粉。小格林格拉斯的裙子则垂坠感更强,渐变的蓝色让她看起来像是从湖中走出来的仙女。
至于德拉科-马尔福则坐在主位上,衬衣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到了最顶端——如同他的父亲那样。他似乎正在和一旁的扎比尼谈论着什么趣事,惯常带着轻蔑高傲的表情透出些孩子气来。而穿着深紫色吊带裙的潘西-帕金森双手抵在下巴上,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小马尔福,时不时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感谢梅林——你竟然来了。”
说话的是爱尔柏塔的盟友——穿着身黑色长裙,将身形勾勒的凹凸有致的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你知道我过去有多无聊吗?”
达芙妮说着的时候将一盘烤土豆拿到了跟前,甚至还用手肘碰了一下侧着脸的爱尔柏塔,示意她帮忙将椒盐拿过来,紧接着她看了看她的打扮,头一次发自内心的说:“你今天很美。”
抛开其他,达芙妮不得不承认爱尔柏塔-弗利的样貌无可挑剔,对方浅金色的长发挽在脑后,用蜿蜒的鹿角形水晶发饰固定好,暴露出线条漂亮的脖颈。薄薄的耳垂上扣着一排流苏耳环,女孩稍一回首,这对钻石耳环就如同流水般漾起波澜。露肩的开叉鱼尾长裙倒也没有显得老气,裙子上若隐若现的花纹像是人鱼尾巴上的鳞片,哪怕是在昏暗之处也能闪闪发光。
“谢谢你亲爱的。另外这是必要的社交,达芙妮。”
没什么胃口的爱尔柏塔收回目光,她将手边的椒盐瓶递给了达芙妮,顺势给自己拿了一小块青苹果,咬了一口后慢慢咀嚼。她陪着纳西莎-马尔福聊了一个下午,也吃了不少蓝莓曲奇饼干,以至于她现在闻到那香甜的气味都会觉得胃酸。
虽然对方并未问及什么奇怪的问题,但她一连应付两位马尔福也确实是消耗了不少精力。
而由于她来的时候没有带礼服和首饰(多年不参加宴会,她的确忘记了这点),所以身上的这件奶油色露肩长裙,脖子上的碎钻项链以及耳朵上的钻石耳环都是慷慨的马尔福夫人送给她的(尽管她一再推脱,但马尔福夫人似乎很乐意为她打扮)。
“大概十分钟后会有一场小型舞会——在大厅那里,”达芙妮当然也只是抱怨一下,作为继承人她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她用叉子戳了戳烤土豆,最后将椒盐撒了上去,“你要和谁跳舞?”
“就像过去一样亲爱的。”
爱尔柏塔咽下嘴里的苹果,顺手将椅背上的长袍扯下披在了肩上,她现在更想自己单独待一会儿,“你见过我和谁跳过舞吗?”
“显而易见,”鸢尾花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间,达芙妮闻言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个弗利要像小时候一样离开人群躲到某个角落里去,“真不知道谁能有幸牵起你的手,跳第一支舞。”
但那时候离开的理由和这时候离开的理由或许大不相同。
爱尔柏塔瞥了一眼达芙妮肩头涂抹的银粉,以及耳垂上光泽感极好的黑珍珠,她的声调忽的低了下来,起身时语气暧昧,“或许月桂女神会愿意与我跳上一曲。”
她也不等达芙妮反应便迅速离席,接着绕开三三两两的小巫师,直接走出了略有些嘈杂的会客厅。
交谈声渐渐被她甩在了身后,几分钟后发散着思绪的爱尔柏塔拐进一条深长的回形走廊,她的左手边是一排巨大的格子窗,窗外夜色浓郁,高悬于天空的月亮躺在大片的繁星当中,轻柔的洒下静谧的光辉。右手侧则是绿底银纹的墙面,那上面挂了几幅油画和一面空画像。哥特式的壁灯内,橘色的光晕铺洒开来。
也就是这时候,一道有些耳熟且异常柔和轻缓的男音自耳畔响起。
“还是不喜欢宴会吗,迷路的小公主。”
她倏地回头,手也已经摸上了袍子内的魔杖。然而她的身后依旧是空荡的走廊,没有半个人影,只不过墙面上的空画像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对方有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银边缎带将其轻轻拢在了胸前。这个画像里的男人有着一张意外秀美偏向阴柔的脸,让人完全看不出真实的年龄。而那双与卢修斯-马尔福肖似的浅灰色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爱尔柏塔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在儿时见过对方。于是她顺势将摸上魔杖的手往上一滑,仿佛在只是拽了拽袍子,“您好,这位——”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和她发色极其相似的男人笑着说,“卢克的父亲。”
卢克?
意外得知现任家主昵称的爱尔柏塔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意思,她现在听见卢修斯-马尔福的名字都会觉得头疼。不过她还是按照规矩行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毕竟她面对的是上一任马尔福家的家主,“幸会,马尔福先生。”
她也没有再介绍自己,因为对方显然是认识她的。于是她直起腰身的时候才回答了他的问话,“没有人会不喜欢如此完美的宴会,先生。”
“但显然这没能让你的心情好上一点儿。”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温和的注视着她——那是一种让人忍不住心生安宁的眼神,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你仍在生卢克的气,也在生自己的气。”
“……”
完全没想到这位前任家主会那么说的爱尔柏塔一愣,但不过两秒她便回:“您说笑了先生,我怎么会生马尔福先生的气。”
“不——你在生气,”可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却没有放过这个话题,他的声音很温柔,仿佛只是在单纯的陈述事实,“不只是因为契约,更是气恼于自己因为一时疏忽而踏入陷阱。”
“……”
头一回遇见说话如此直白的马尔福,爱尔柏塔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她很怀疑对方和卢修斯-马尔福又给她下了套,或者是来做说客的,“……我只是在想自己或许该好好学一学古代如尼文,先生。”
“那么为了不让你白费力气,小公主。即使你翻遍庄园内的每本藏书也不会找到答案,”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轻轻摇头,浅灰色的眼里含着如春的暖意,“那是直系见证人才能解除的咒语。”
......赞美古老的纯血家族。
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的爱尔柏塔心中无语,她干巴巴的说:“那可真不错,先生。”
这位年轻的前任家主似乎是被她的表情给逗到了,他的眼睛一弯,却忽然侧过脸——那是宴会大厅的方向,但爱尔柏塔却意外的发现,对方侧脸时的某个角度竟与小马尔福有些相似,“我以为你会迁怒于德拉科。”他继续说,声音里莫名透着点与样貌不符的和蔼,却一点也不违和,“但你没有。”
“小马尔福先生并不知道这些。”
总感觉自己在被他带着话题走的爱尔柏塔皱起眉,这位前任家主给她的观感与卢修斯-马尔福完全不同。再者她也不是刚上学的小孩子,迁怒德拉科-马尔福除了能让她发泄不满以外,对她而言没有其他好处。她也看得出他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做了什么,“今天的这件事与他无关。”
“可你仍旧不喜欢他,”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脸转了过来,他的声音很轻,然而她依旧能听的非常清楚,“但也不讨厌他。”
“......”
爱尔柏塔沉默了几秒,最后她后退一步靠在了窗台上叹了口气,“目前我和您的家族也算是坐在一条船上,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说实话今天她已经够累了,真的很想单独待上一会儿。
然而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就好像他生来就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那么你愿意跟我这个老头子聊一会儿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爱尔柏塔当然不会拒绝,她露出一个谦逊的表情,“只要您愿意。”
“谢谢——”
男人的视线略过她的脸,最后定在了她身后那干净的格子窗上,他笑了笑,“过去我很喜欢这里。窗外一年四季的风景都很好,你在这里也能看到玫瑰花园——卢克小时候会在那里追着花精灵玩,德拉科也是如此。”
真是奇妙的血缘。
爱尔柏塔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从这个位置的确能看到一小部分的花园。但她也不知该作何反应——现任家主小时候爱追精灵玩也算得上是能够登上小报的新闻了。
然而接下来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却沉默了下来,他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在回忆什么。五分钟后他才继续说,“卢克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就去世了,而我离开时他还没有从霍格沃兹毕业,我甚至来不及教会他更多的东西,也没有再陪他打一场魁地奇。”
他病重时许诺过卢修斯,说他会在病愈后陪他一起在湖边骑飞天扫帚。
但显然他失约了,他没能撑过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季——在圣诞节来临之前。而在他病逝时卢克还在霍格沃兹,所以他和他没能见上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