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因身孕胃口不佳,咽不下膳食去,故难以滋补。近来不知什么缘故,我胃口好了许久,少有呕吐,那些滋补药膳尝在舌尖,滋味胜过从前十分。
松烟入墨甚是欢喜,一壁服侍我用膳,一壁笑道:“郎君能吃下东西去了,这是好事儿啊。郎君少受罪,腹中子嗣也能养得白白胖胖!”
眼下八仙桌中央摆着花旗参乌鸡汤,鸡汤周围则是一圈儿爽口小菜。板栗笋鲞、胭脂鹅脯、蜜汁樱桃肉并一碟桂花藕片,皆是我爱吃的菜色。
我敛袖夹了一块樱桃肉,细细尝了,与松烟道:“这,这仿佛不是咱府里厨郎的手艺。”
松烟笑道:“郎君的舌头真灵,一尝便尝出玄机来了。这菜啊,是赵公子从江淮那儿请来的厨郎做的。赵公子唯恐郎君不爱吃,可耗了不少心思。”
闻言,我心里有些愧疚,你那般薄待他,他却从不记恨,还把这府里打理得颇好,对我多加照顾。
而我甚至不信任他,这菜端上来之前,默许松烟和入墨以银针验毒,无妨后才敢下口。
我饮一口乌鸡汤,低声道:“辛苦赵公子了。”
入墨喜滋滋地端着碟子:“郎君爱吃什么?奴才给您布菜。”
我笑指那一碟蜜汁樱桃肉:“来,直接给我连碟子端过来。”
入墨端了过来,调笑道:“这有孕的人哪,今儿一个样,明儿又是一个样。从前郎君怎么都咽不下,可把奴才急死了。”
我夹了一筷又一筷,樱桃肉甜香可口,不知不觉竟吃完半碟。
不知何时,你手持九亭连弩踏入碧纱橱内,与我道:“鹤郎,这些都是你吃完的?你不孕吐了?”
我含笑点头:“这折磨终于是到头了。”
你顺手解开自己胸前紫狐氅上的红宝石子母扣,细细端详桌案上残羹,叹道:“今儿一顿吃的,可顶往日五顿。厨子在哪儿?给我好好儿赏。”
你从琵琶袖里取出金裸子,递给丫鬟,令她去后厨打赏厨郎。
自这一顿之后,我胃口大开,不怎么忌口了。赵庭彰又是个细心之人,时常令厨郎变着花样儿做滋补药膳给我。今日是佛跳墙,明日是炖鹿筋,后日是清煨鱼翅。
这日晌午,我斜靠在榻上阖目小憩,不知不觉便睡了一个时辰。待松烟将我唤醒时,只觉腰酸得很。
我揉一揉眼睛,问松烟:“何事?”
松烟跪在踏床上,回禀道:“郎君,大夫来请平安脉了。”
我颔首,将月白绢帛广袖撩上去,等待大夫诊脉。近来为我安胎的大夫姓孟,是鄞都的名医,隔日来一趟给我请平安脉。
隔着一层正紫云鹤灵芝纹帷帐,大夫搭了脉,她沉吟须臾,与松烟道:“胎气很是安稳,主君与高媛高枕无忧便是。”
这声音落在耳中,依稀有些陌生。我伸手安抚着肚腹里时不时翕动的孩子,缓声问道:“怎么?今儿来的不是孟大夫?”
松烟跪地将迎枕和绢帛收起来,回禀道:“郎君,前儿孟大夫家中出事,回吴陵老家了。这是给您换的新大夫,姓万。”
眼下江山不太平,寇贼四起,客居鄞都之人回乡是常有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我一颔首,示意知晓了。
万大夫一拂褶裙,坐在待客的八仙桌前,眉含喜气:“恭喜主君,贺喜主君!在下能清晰地诊出,主君怀的乃是双胎。”
我闻言一怔,又惊又喜:“当真?”
万大夫品一口金骏眉(2),笑道:“自然!在下当了一辈子大夫,十分熟悉双胎的脉象,千真万确。”
我将暗格里的一只金麒麟递给松烟,示意他赏给大夫:“怪不得近来我觉得自个儿的腰肢格外臃肿,比寻常五六个月的孕夫大上许多,原是有这番缘由在里头。”
万大夫令药童接了那金麒麟,千恩万谢地告辞了。我摸着腹中的双胎,心中甘甜,只等你回来,说与你听。
尚不到晚膳的时辰,我便觉得饿,正要打发入墨去厨房拿些点心,赵庭彰院儿的的小厮宝蟠便送来一砂锅的淮杞圆肉炖花胶。
这鱼肚和龙眼肉都炖的晶莹剔透,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我对宝蟠笑道:“你家主子真是心思玲珑剔透,知晓这么多珍馐佳肴。不愧是权贵之门养出来的世子,想来从小便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宝蟠躬身道:“主君好好儿安胎,世子便放心了。”
你从凌烟阁回来时,我正捧着青花瓷汤碗临窗而坐,细品汤中的花胶。
你劳碌一日,青丝微微凌乱,增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妩媚感。青莲紫碧枝云妆花对襟长袄敞开了肩前的铜扣,露出你深邃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