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楼中等鬼姬,没等来鬼姬,却等到了海棠春。
“哎哟,戚千户。”海棠春怀里抱着一只黑毛白肚的大老鼠,她笑吟吟道,“好不容易遇见了,你得请我喝顿酒。”
明明并无私交,她这话说得,仿佛我们已相识多年。
我给她倒了一盏酒:“请。上回鹤之受辱,是海姑娘及时令人去凌烟阁寻我,这一杯我敬你。”
海棠春兴致颇高,她笑道:“我把你的故事写进了书里。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棠棣湖段家纨绔拦轿戏仙鹤,朱雀街戚大千户怀抱美人归。”
她笑起来时,形状姣美的眼角会微微上挑,眸光澄澈。
大老鼠往桌上一扑,咬了口金杯龙井虾(1),吃得胡须轻颤。海棠春摸着老鼠的耳朵:“吃吧!娘亲的好大儿!”
我轻声道:“海姑娘,你是不是有病?你为什么养老鼠?”
此生我见过两个奇葩女人,一个是鬼姬,一个是海棠春;一个养蛇蝎,一个养老鼠。鬼姬养蛇蝎我还勉强可以理解,毕竟它们可以用来杀人。
却不知海棠春养老鼠是为了什么!
此时,老鼠叼着大虾仁,海棠春叼着老鼠的后颈,一人一鼠亲密无间。她含糊道:“为什么不养呢?鼠鼠这么可爱!”
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喝酒。”
倘若我的女儿是这副模样,那我就把她打死,再跟你生一个。
“别呀,”海棠春给我添了半盏酒,她眨一眨美目,眼角下各贴一抹朱砂花钿,显得秋波流彩,“来,告诉我,段小姐调戏仙鹤公子后,你杀她不曾?”
我淡淡道:“不曾,本千户以德报怨,还请陛下赐官于她。”
海棠春饶有兴致:“什么官啊?”
我道:“宦娘。”
海棠春叹道:“我就知道。世人都说你戚寻筝是一匹孤狼,睚眦必报,怎会轻易放过。”
我随口道:“海姑娘聪慧伶俐,所写诗词也是万人传颂。不入朝堂,可惜了。”
海棠春偏头,髻上红玉髓水滴流苏斜坠:“七八岁时,所有在太学听学的世家女子啊,都秉怀雄心壮志,立誓要做流芳千古的重臣名臣,辅佐帝王,造福百姓。可后来呢?有的人的确成了重臣名臣,一世功名载入史册;有的人碌碌无为,捧着牙笏立在朝堂上,却是无功食禄,尸位素餐;更多的直接以权谋私,搜刮民脂民膏,瘦天下以肥己,荒百姓以熟己,还美其名曰人在朝堂身不由己……”她轻笑一声,“我没有造福百姓的本事,也不会昧着良心祸国殃民。我呀,只想当个对江山社稷无害的人。”
我暗叹,她这番话说得有趣。
天下多少女子入仕前信誓旦旦,欲舍身为社稷,结果背弃誓言,为求权势富贵不择手段。
倒不如从一开始便放过自己,只当一个对江山社稷无害的人。纵情山水,自得其乐。
一个穿红褶裙的丫鬟跑上太白楼,高声对海棠春道:“姑娘,姑娘!您快回去罢!主君说,您再不回去娶夫,他就把您的诗稿子全烧了……”
海棠春无奈蹙眉,匆忙与我道一句“告辞”,随后直接从三楼一跃而下,策马归去。
我望着杯盏中琥珀色的酒液,叹道:“好一个海棠春——”
回府后,我看了一晌公文,心里惦记着你。丫鬟回禀说,你正在洗浴。
听到“洗浴”二字,我心尖旖旎起来,登时想要去占个便宜。守在门口的贵儿见我来了,预备通传,我抬手示意他无需言语,径自拂开天水碧的蝉翼纱,迈入内室。
铜鹿熏炉上有乳色轻烟氤氲,缥缈如云。隔着三层薄如蝉翼的鲛纱,我隐约看到沐浴完毕的你斜躺在美人靠上,由四个小厮手持绸缎,细细拭去你身上的水珠。
因有孕的缘故,你娇慵无力的模样,仿佛濯水的荷花,引得我心猿意马。
我撩开鲛纱,步步走近。
你眉眼微惊,因此时你□□,大片大片雪肤横陈在我眼中。我邪笑靠近,以手势屏退小厮们。
你撑着额角,狭长眼眸微垂,胸前烙的“奴”字衬得你更加撩人:“寻筝把人都赶走了,谁来服侍我呢?”
我俯身去吻你的颈子,笑道:“自然是我来服侍你。”
自从有孕四个月后,大夫说你我可适当行房,你便不敢肆无忌惮撩拨我了,唯恐被吞吃入腹。
我用象牙白的绸缎拭去你身上水珠,你阖目躺在我膝头,轻声道:“你可不是来服侍我的。”
我吻一吻你的后脊,轻声道:“把你擦洗干净,不就可以吃了吗。”
你抚着肚腹,含笑叹道:“动作轻些,我还揣着你的小狼崽呢。”
你尚未说完,已被我吻住唇瓣。铜鼎狻猊口中吐出缥缈烟岚,遮住满堂风月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