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见过父皇,”端王走进庆历日常休息的暖阁,跪地行礼。
“桓儿来了,”庆历帝一看到端王立刻把手里的棋子全都扔在棋盘上,“不玩了不玩了,桓儿好不容易来一次,让他陪朕多说说话。这局就算咱们父子俩平手,我可没输给你。”
太子笑笑,“父皇就爱耍赖皮。”
赵晋桓看不得这个场景,愤然出声道:“既然太子也在,倒省事了。”
“怎么,四皇弟有事找我?”太子将棋盘上的棋子分开收进棋盒,回答得漫不经心,他今天来,与其说是为了皇帝下棋,倒不如说就是在等端王。
“哼,你手下的那个秦子仪实在是太过分了,仗着你的庇护,宛如杀人恶魔一般,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哦?有这等事?朕可是听说,他上任三个月,整个京城的治安都好了不少,每隔一夜都要出来巡夜,又怎么惹到你了?”庆历帝笑眯眯地看着赵晋桓,这个孩子真的是越长越像他了。就是性格有些爱激动,要是能在沉稳点就更好了。
“父皇你亲自看看就知道了。”赵晋桓说完,对着门口道:“进来吧,别带着帽子了,摘下来让父皇看看。”
李丰饶这会儿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让秦子仪一刀削掉了发髻就够丢人的了,结果赵晋桓竟然把他带到皇帝面前,如果以此定秦子仪的罪,虽然能让他出一口气,但那岂不就是全朝野都知道他成了个秃顶?
“微臣李丰饶见过陛下。”说罢跪地行礼。
果然,庆历帝和太子一见到李丰饶的头顶,就不由笑出声来。尤其是太子,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骤然一见还是忍不住。
谁叫他做出了那种事情,该。
当然面上还是不能表现出来,故作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哼,还不是那个秦子仪。今日他本来是去封家提亲的,结果那个秦子仪不知发了什么神经,隔着两丈远就飞出了一柄匕首,直接削掉了他的发髻。那可是利刃,这要是差上个分毫,他岂不是项上人头就要落地了?”
庆历帝低头仔细看了看,只见李丰饶的头顶的毛发的确很短,显然是匕首在极近的距离飞过去的。
“秦将军虽然对敌作战勇猛,但他此时是在京城,不但天天带着那个兽眼面具,就连性情也愈发残忍,前几天还把一个车夫的右手用匕首钉在了车厢之上,现在京城中的百姓见到他都会瑟瑟发抖。”
“父皇,这样的人不得不防啊。”
端王这话说得也算巧妙,没说防什么,只说是不得不防,话里话外都是说秦子仪残暴,说不定哪天就会大开杀戒的意思。
庆历帝有些皱眉,看向太子,“太子,他说的可是真的?”
太子并不慌乱,站起身向庆历帝行了一礼,“回父皇的话,四皇弟所说的事情虽然没错,但缘由却是错了。”
“兽眼面具的确吓人,但主要是震慑北狄人用的。他之所以回京也不摘下,只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因为京城的安逸而丢了对战时的血性,时刻为返回战场做准备。”
“至于那个车夫么,”太子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李丰饶,“想来是罪有应得。军中之人都知道,秦将军带兵虽然严厉,但绝对是赏罚分明。回京后也没听说有什么滥伤无辜的事情。四皇弟怎么不说说那个车夫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哼,再犯事也不能直接废了一个人的右手。那可是一个壮劳力,直接废了右手岂不是连生活都成问题。”
“是么,孤可是听闻,那车夫是一个恶奴,与你面前这位李世子勾结,企图在半夜把钦天监监正的女儿偷运出来,送到忠勤伯府。封姑娘半路醒来,与之搏斗,不敌时恰好被巡夜的秦将军所救,秦将军是为了封姑娘不受伤害,这才飞刀救人。”
端王的眼睛霎时间瞪向李丰饶,这件事他怎么不知道?他不是说封茗玥是先送到府里,后跑出来的么?
“竟然有这种事?”皇帝的声音也沉了下来,钦天监虽然不是实权部门,但监正也是从三品的大员,朝廷命官,竟然有人敢如此大胆?
“李丰饶,太子所说,可是真的?”
“回,回禀陛下,”李丰饶汗都下来了,心里深深地后悔,今天就不应该跟着端王进宫。事已至此,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当下他把心一横,开口道:“回禀陛下。事情是这样的,微臣与那封姑娘情投意合,遂派人上门提亲,封大人不同意,封姑娘就买通了车夫,半夜来投奔于我。”
太子冷哼一声,没想到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厚颜无耻地坚持这个说法,“既然如此,又为何半路上与车夫打斗?”
“许是她承诺车夫的银钱没有给够,又或者是那车夫贪心,想要坐地起价,这才起了冲突。”
“既然封姑娘一心想投奔于你,为何今日正厅之上非但没有同意你的提亲,反而痛斥你不要脸皮呢?李世子,事情说不通啊。”
“是,是他不想做妾,就想把事情闹大,逼我休妻,这样她才好当正妻。”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净,李丰饶,说出这些话来,你就不觉得亏心么?”
“微臣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陛下,微臣与封家姑娘确实情投意合,天地可鉴,太子所说的事情,都不过是封茗玥使的小性子罢了。”
庆历帝面沉似水,就那么看着李丰饶。
端王赶紧开口,“父皇,李世子固然有错,但不过就是些风流韵事罢了,不值得父皇费心。倒是那个秦子仪,残忍嗜杀,不得不防啊。”
“对于端王来说,不过是一段风流韵事,但对封姑娘来说,若不是真的,可是一段无妄之灾,要是那天夜里没有遇到秦将军,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毁了?父皇,此事绝不是小女儿家情情爱爱那么简单,而是……”
庆历帝忽然抬手,制止了太子接下来要说的话,转而看向李丰饶,“李丰饶,今日你是在何时何地因为什么事,与秦将军碰在了一起?”
“当时是在封府,微臣上门提亲,与封姑娘有了些言语上的冲突,恰好秦将军也在。”
“父皇,你也看到了,这发茬这么短,分明是匕首离得极近。若是往下偏上一点,恐怕他就要殒命当场,这样拿人命当儿戏的人,怎么能做将军。”
“秦将军出身将门,最是急公好义不过,如果李世子当时正做些什么违背世俗人伦的事,也难保秦将军不是出于公愤而动手。”太子忍不住开口,虽然刚刚的话没有说出来,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把脏水全都泼到封茗玥身上。
于公于私,他都得帮上一帮。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是质疑忠勤伯府世子的人品?忠勤伯府可是先帝钦封,一直是诗书传家,世子如今遭受如此羞辱,太子殿下竟然说这种诛心之言,就不怕寒了臣子的心么?”
“好了。”庆历帝突然发话,“你们兄弟俩什么时候能不见面就吵架?”
“父皇,儿臣只是……”端王仍是不服。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遵旨。”太子躬身行礼,一副受教的模样。看得端王又是一阵咬牙,这人就会做样子。
“陛下,京兆府少府尹蒋英生求见,说是有一件关于忠勤伯的案子,如今已是证据确凿,但因为忠勤伯的身份,他不好直接审理,故前来向陛下询禀报。”
一听到这个,李丰饶心里猛地一惊,因为今天事情办砸了,他还没有敢向端王说父亲的事,原本想着蒋英生就算动作再快,也要两三天之后。没想到半天的时间不到,他就来想皇帝汇报了?
庆历帝看了眼李丰饶,没有表情,沉声道:“宣。”
不多会儿,蒋英生一身官服走了进来,“微臣见过陛下,太子殿下,端王殿下。起奏陛下,忠勤伯李恺升涉嫌□□强占民女,苦主已与两天前到衙门口告发,一应证据确凿,这是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