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容容不明白胡八万要找当铺朝奉做什么,问了一句:“侯爷,咱侯府在城里就开有当铺啊,是不是把本家的当铺掌柜给找来?”
胡八万大怒,一脚踹翻了吴容容:“狗东西!你长脑子了吗?你爷爷我要换的是现银,你把自家当铺掌柜找来,难不成自家东西卖给自家?”
吴容容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失声痛哭。
胡八万心里一惊,怎么,那一脚踢重了?恕罪,恕罪,你爷爷我也是第一次仗势欺人,业务不熟,脚下没个分寸,下次用拳打就是了……
谁料下一刻,吴容容一轱辘的翻身起来,却是一脸谄媚,激动地道:“爷爷这一脚强劲有力,虎虎生风,看来身体已经大好了。小人……真为爷爷高兴,小人这是喜极而泣,喜极而泣啊。”
嗯???
胡八万呆若木鸡,这样也行?
虽然吃惊于吴容容的节操,但胡八万还是更关注如何变卖家产然后跑路。于是胡八万骂道:“狗东西,想好没有?梓橦县中有没有哪家当铺能收下侯府的这些家具和古董?”
吴容容哭丧着脸问道:“侯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变卖家产了呢?刘家的列祖列宗若是知道了,只怕祖坟里的棺材盖都要合不拢了啊。”
你爷爷我要的就是刘家列祖列宗死不瞑目!胡八万心中骂了一句,但嘴上却说的是:“你懂什么?!爷爷我得罪了太子,对不对?”
“对!”
“太子权大势大,我们得罪不起,对不对?”
"对啊!"
“所以咱们必须要努力和太子修补关系嘛!怎么修补?登门赔礼还是负荆请罪?人家看得上吗?”胡八万很认真的说道。
吴容容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侯爷您这是打算………小的明白了,您这是为了给太子爷赔礼,所以不惜血本了!”
“对啊!所以现在爷爷我急需的是银子!换了银子才好去登太子的门,快去吧!”
吴容容想了想道:“其实侯爷若是想多换银子,卖比典当更划算!与其将这些东西当了,还不如卖了,这样得到的银子更多!”
胡八万惊喜道:“不错不错,跟着你爷爷我混了几年,也长进了。说说看,这里有谁能买下这些东西?”
吴容容苦笑着说道:“这个嘛,大买主有倒是有,只是,有点对不起祖宗啊。”
胡八万奇道:“怎么对不起祖宗了呢?”
吴容容叹道:“侯爷您忘了吗?咱归义侯府在梓橦县里的财产号称是占了半个城,虽然有点言过其实,但是三成是有的。而另外半个城,却是在皇后的兄弟安乐侯马进宝手里啊。若说谁家能花得起钱买下咱们归义府的东西,那也就只有安乐侯了。这安乐侯早就恨不得把咱们归义侯的家业都吞了去,所以明争暗斗了好多年……”
胡八万哪还有心思管这些,一脚踹去:“啰嗦什么,先把府中的银两房契都拿来,然后带我找安乐侯去!”
这时有数个家丁扛着沉重的箱子进了院子。胡八万一眼看去,居然约有二十余名汉子,每两人抬着一口箱子。箱子十分沉重,这些壮汉们抬得极为吃力。他们将箱子放入院中后,在院中排成一列,然后站在一边候命。
胡八万皱了皱眉头,指着箱子问吴容容:“这些是什么东西?”
吴容容点头哈腰道:“侯爷命小的将银子带来,帐上共有五千六百二十七两银子,其中一千两是银票,剩下的就以制钱和现银的方式存着的。只能带过来了。”
胡八万看着沉重之极的箱子,怒道:“这……这……为什么都是现银啊,拿着多重,这怎么方便协带嘛?为什么不换成银票???!!!”他心里想的是:爷爷我这就要跑路了,银两和制钱虽好,可是爷爷我拿不动多少啊!
吴容容苦笑道:“侯爷又不是不知道,这银票大多是朝庭仿照前明的宝钞发放的,可是如今贬值得太厉害。面值一百两的大汉银票和现银在市面上的兑换比值如今只能是以1换3了。这一千两的银票还是朝庭的俸禄,所以不得不领,否则,我们也是不肯要的。”
胡八万对此倒也了解。历朝的银票多为民间钱庄发放的,但本朝朝庭却极力压制民间的银票发放和流通,仿照前明时的宝钞发放了大汉银票。可惜的是,官办的商业总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低效率和人浮于事而走向没落。大汉银票只不过十余年的光景就已经信用贬值,若非朝庭强行摊派,民间根本不认同了。若非如此,余捕头也不至于要押运现银来救灾。
胡八万走到一口箱子面前,里面除了几十两银子,剩下的都是制钱。他拿起十贯制钱,妈呀,真沉!胡八万心中一万匹羊驼奔过,直有一种泪奔的感觉。真是坑人!虽然朝庭银票贬值成1比3了,但是对于胡八万来说,哪怕是1比10都好,至少他能全带走,可是这以制钱为主的钱财,沉重无比,拿上三十贯就能把人给压趴下了,还怎么跑?
难道将这些钱财都留下?不行!不能便宜了归义侯府,他们可是跟老子有杀父杀母之仇的!如今还有害死我兄弟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胡八万恨恨的想。
胡八万小眼一眯,对吴容容说道:"去!先派人去找个大当铺掌柜的过来,而你去把下人和守卫全都叫来!到农庄那里集合!"
吴容容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多问,只得把庄里的人全都叫来了。整整过了半个时辰才把人聚齐。胡八万到了农庄之前一看,妈呀,黑压压的一片,怕不下三四百号人,里面有穿着军服的护卫,也有家丁丫鬟,还有一些农户打扮的人。
胡八万悄声问道:“这里有多少人啊?”
吴容容不愧是这里的长随,对此熟悉得很,回答道:“侯爷,这里护卫有58人,下人37人,丫鬟厨娘老妈子共12个,还有佃户二百多户。这些都是在城外的人家,城里的铺子人手离得太远,一时叫不过来。”
胡八万心中稍有点数了,看着这群人心想,这回你爷爷我散尽归义府的家财,便宜你们了,就当是做了善事。
既然要做善事,总得先来个开场白。胡八万寻思着,先来个亲民秀吧。胡八万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做秀,心中有点紧张,脑中却不断回忆着小时候在城隍庙前排队喝粥时,施粥的黄大善人的言行。要说这黄大善人,那是真善啊,常济邻里。胡八万能在灾年活下来,也多亏了黄大善人。对了!黄大善人施粥之前,好像先是对着乡亲们拉拉家常,嘘寒问暖一番的。先从哪个人开始呢?这些人本大爷一个都不认识啊。
正想着,咦!那边不是有个熟人吗?只见人群中一个丫鬟怯生生的低着头,不敢看人。胡八万想起来,这丫头就是那个叫自己起床被自己骂了一通的小翠吗?想到自己一大清早训了小丫头一顿,胡八万觉得良心不安,于是咳嗽一声,脸上挤出点笑容,走近前去,问道:“小翠……呵呵……呵呵……在府里待多久了?月钱是多少?”
哪知小翠却是抖若筛糠,一言不发。
天不冷啊?怎么抖得这么厉害?哦,准是早上被本大爷给吓着了。胡八万努力放松了脸上的肌肉,声音放低了点,安慰道:“别怕!小翠,侯爷是想赏你银子……”说着手中拿着一两银子就要递过去。
“哇……”小翠吓得趴倒在地,“侯爷开恩啊……奴家才刚满十四岁……还小……”
这……胡八万没想到有这一出,退后了一步:“别怕,别怕……本侯不是……”他急着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不知好歹的丫头!你以为侯爷会看上你这**牙都没换干净的丫头片子?!”吴容容颇有当恶奴的潜质,厉声喝道,“咱侯爷是品味这么低的人吗?”
话糙理不糙,这吴容容说得倒也对,胡八万点头道:“对啊……就是嘛……”
“你姐姐不是伺候在大小姐身边吗?侯爷这是爱屋及乌,懂不懂!”吴容容补了一句。
“……”
胡八万再一看四周的下人们都以一种你懂得的表情看着丫头片子,顿时无语了。这事越描越黑,还是别再提的好。再说了,也是自己不对,这么多人在这里,单对着一个小丫头示好,难怪会被误会。
胡八万在内心里深刻检讨了一下自己,然后走到一个士卒面前,这是个纯爷们,厮杀汉!总不会闹什么误会了吧?于是胡八万挤出一丝笑容:“这位军(习惯叫对方军爷的,差点说漏了嘴)……兄弟家中有几口人啊,月俸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