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安娜手持魔杖,回头打断了她的内心戏。殷棠掀起眼皮,隔着透明无声的穹顶望了眼悬挂着的日轮。
六十六根魔杖汇聚着强大到惊人的能量齐齐指向苍穹。顶端闪动着漆黑诡谲的魔力,逐渐汇成一股不可抵挡的滔天浪潮,遮蔽了日轮的光辉,指引诞生于埋骨之地的邪祟重返世间。
召唤邪神。
殷棠一圈一圈解下背后的法杖,九颗黑曜石光泽的地狱宝石直指天际。遮天蔽日的阴影倾斜蔓延,将山野万物拉回到阴翳侵蚀的聻狱之底。
“以我之血肉骨骸,铺就您通往血腥王座的归途。恭迎长眠于聻狱底层的主,撕碎渎神者之余怒狂热,降临永夜。”
殷棠张口,随着狄安娜的引领一同念着神秘古语的祷词,面上却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她不信神。
从来都不信。
以撒站在小巫身边,同一众尚未有资历参与召唤仪式的养女们等候在一起。
他突然抬手按住鼓胀的胸膛,身躯中每一根血管脉络都在随着未知咒符鼓动爆裂,仿佛即将有不可名状之邪祟破体而出。而他置若罔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发魔女嘴角边的嗤笑。
若是邪神真的存在,为何不愿回应她的呼唤?
殷棠手持九星法杖,杖顶直指苍穹,至那九重天之上颠倒翻转的埋骨之地,比聻狱还要再深层幽暗的黑暗宇宙。
若是邪神真的存在,她彼时堵上一切暴怒癫狂,献祭燃烧自身的每一滴魔力与骨血,难道也换不得祂的一点垂眸吗?!
魔女们吟咏未知古咒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日轮掩盖粉碎于阴霾之下。骤然间天地变色,漫天骸骨与亡灵呼啸而过的遗留动静笼罩一切,自聻狱底层掀起的风暴血腥弥漫在每一个人的鼻腔。
狄安娜率先睁眼,又惊又喜地望向掀起滔天狂暴的中心。
“是您吗?您听见我们的呼唤了吗?”
殷棠死死盯着那抹暴虐的神识,五指抓握着法杖的力道已经几乎要将杖体嵌进皮肤。
“!”
“你怎么了?没事吧!”
“快让她平躺下!空出地方,别围在边上!”
另一边的等候保护区,巫妖少女突然惊呼一声,抬手勉强接住了骤然昏厥倒地的深渊族少年。
年轻的女孩们一拥而上,动作干脆利落地将以撒平放在地上。检查了生命特征后松了口气,求助似的向另一头同样惊疑的魔女们望去。
那来自聻狱底层的气息只出现了一瞬间,转瞬之际,便又同之前无数次失败黯然而归的召唤结果一样。天地间阴霾散去,日轮的光辉重新洒在大陆上。
“……”
不死心地等待片刻,最终在魔女们骤然失望的纷纷退场中,殷棠背对着人群,沉默不语地望着那抹出现瞬间又消散的暴虐意识。
九星法杖的杖身以微不可察的频率战栗着,下一秒,顶端的地狱宝石似是激荡出一阵类似蛇吟龙鸣的低声回荡。
——哈,什么狗屁邪神。
殷棠低垂眼睑,长睫遮掩下黑曜石般的眼瞳中尽是冰冷讽刺。
她收起法杖,大步朝着混乱人群走去。
……
兰斯特大陆,南浔帝国皇家学院。
偌大的校外空地之上,一名面容肃穆的大魔导师双手平举身前。一手结着繁复的法印,一手持古老蛇头法杖,自蛇舌尖端凝聚出耀眼的红光,其中蕴藏着令人心惊的魔力。
弓箭手位居后位沉着冷静地发射暗箭,牧师在一旁随时观望战场回复状态。持重剑的剑客只身站立前排,虯结肌肉暴起,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一瞬间,他们所如临大敌的对面竟是空无一人。
剑客率先心神大乱,后被大魔导师呵斥一声。法师学徒惊异的声音大喊着“魔女在那!”,然而为时已晚。
一阵闷哼,手持利箭的弓箭手率先栽倒在地。
而等下一刻前排的术法增援赶到时,一切以无回天之力。
他们眼睁睁看着惊绝艳丽的魔女出现在牧师的身后。
魔女手持一人高超大型纯黑金属打造的繁丽法杖。最令人惊异的是,法杖顶端竟排列镶嵌着足足九颗璀璨绝伦的地狱宝石,每一颗单独拿出去都价值连城有价无市。
魔女在狂笑。
貌若妖魅的女人举起那根繁丽到极致的法杖,对着弱小可怜无助的牧师,抡着膀子一棍子敲了下去。
魔女道:“呦呦呦,这不是艾伯纳吗,几天不见,这么拉了?”
艾伯纳/剑客/牧师/学徒:“……”
“殷棠!”帝国最年轻的大魔导师艾伯纳喊了她一句,面子分明挂不住又在硬撑着。
“你又想干吗?真当我们皇家学院是你家厕所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得那么难听干吗?这不是想来找你借本书吗。”
殷棠放下法杖,打量一眼明明没怎么用力此刻却已倒地不起口吐白沫的牧师。她耸耸肩,抬步朝艾伯纳走了过去,自动忽略了为首一众人下意识退后一步的动作。
“我本来去你家找你没找到,你的傀儡仆人告诉我你在学院。说真的,现在不是在放暑假吗,你来学院那么勤干吗,做慈善志愿者?”
“关你屁事!”
顶着法师学徒看过来的惊异目光,艾伯纳在骂出声之后才反应过来掩饰性地咳了一声。
招手示意殷棠跟上来,自己抬脚往学院楼外走去。“你到底又有什么事吧,你就直说!”
殷棠面露无辜地从背后将弗拉明戈魔花举到大魔导师的鼻子前,花难得亲近地对着艾伯纳挥了挥藤蔓。后者好脾气地伸出一根手指同花握了握,目光再度转向魔女。
“你这次来找我,恐怕不是为了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