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一旁的江箐。
江巧澜神色复杂,垂着头将毛笔紧紧的握在手心,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黑色墨水低落在地上的纸张上,让原本干净的纸被染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点,甚至蔓延开来,留下了不小的心结。
二人好像谁都不想打破此时的寂静,颇有一番谁先开口谁就会输的既视感。
灯台的蜡烛忽明忽暗。江巧澜似乎不敢抬头去看江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一瞬间她放下了所有的伪装和保护色。
时间仿若过了许久,江瑾弯腰蹲下,将纸一张张的捡起来放在桌上,江巧澜想开口提醒小心背后的伤,却怎么也没能开口。
江瑾冲江箐上前一步,朝她抬手,却不料江箐后退了一步,他微微弯腰将毛笔从她手里接过,可江箐似乎很排斥自己对她有所接触,即使他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的防止接触,她也依旧下意识缩手。
他垂着眸子,睫毛微微煽动,心中骤然下沉,看着手心的笔,片刻才抬头瞧着江箐,她原本娇纵傲娇的气息全无,从他这个角度看来,此时的江箐有着寒到彻底的气息。
江瑾决定率先打破此时的寂静,在这寂寥的环境中尤为突出:“你输了。”
“天色已晚,五弟早些回去休息吧。”江巧澜也不与江瑾对视,说出的话随称不上冰冷,却也透着浓浓的疏离感。
江瑾没说什么,将笔放下便毫不犹豫的翻窗离开。
自古以外他对选择向来是笃定的,一条路走到黑,再苦再累也不回头,可在一件事上他一直徘徊不定。不敢靠近、不敢离开、任由胡闹。
当那天江箐在柴房醒来后,她的异样让他吃惊,当他以为江箐要搞什么花样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还是那个笨蛋。
夜色撩人心弦,江瑾站在江箐房侧,望着新月。
江巧澜靠在椅子上,抬手从指缝里去看同一个月亮,她知道自己不该有其他之外的反应,江瑾是江箐的弟弟,随称不上血肉至亲,可也是同父异母吧。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刚上床便想起来江涛给了她几瓶金疮药,可江瑾已经走了,只能明天再给了,装着心事睡下。
一夜都没将窗户合上,不知是在等风,还是等月光洒下,床头那一小瓶瓷白金疮药被铺上银光,那是睡梦人心中的羁绊。
她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完也憋在房间不出来,反正江瑾被禁足,一定不会出什么事,所以江巧澜悠闲翻开账本,府上是白安荣在管钱,进出的每一笔都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店铺的账单也是经白安荣之手的,自然不会有半点差错,像是在看一份满分试卷,有些索然无味。
江箐到底是被这家人宠到了什么地步啊,明明都跋扈暴戾成性成那样了,父母还是不放弃,即使江曼安一直在献殷勤,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依然将她列入家族继承的第一人。
两个仆人路过江巧澜窗前,八卦的说道:“这五少爷被禁这足,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二老了,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惨咯。”
江巧澜一听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跑到窗前把二人叫住了:“等等!你说什么?”
两个仆人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也不敢多言,虽说江箐近日来不在找茬江瑾,可还是生怕江箐是去补刀的,支支吾吾道:“五少爷不知道怎么惹到老爷夫人了,在正院里打、打板子呢。”
梅开二度!什么情况?难道昨夜江瑾来自己房间被江曼安发现了?按照二老的性子,江曼安就算告状,二老也肯定不会说是江箐不检点,那江瑾自然就成了被惩罚的人。
一路上她不敢松懈,想一切江瑾可能会被惩罚的理由。
江瑾武功高强,也不是一般人能发现的了的,况且是侧窗,江曼安都疑心病到这种程度了?
江巧澜一看江瑾原本身上就带着伤,如今再一次被无缘无故打了一顿,火蹭蹭的就上来了。
上前一把将仆人推开,手中粗大的棍子给夺了过来气愤的扔到地上,扫了他们一眼。
二人意外从中窥探到冰冷,纷纷往后退了一步,低头不敢吱声。
“不知五弟所犯何错,让父亲跟母亲在他旧伤未好之时,又添新伤。”她保留了理智,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江瑾扶起,“五弟前些日子身上的伤还未愈,如今新伤一添,怕是连这个秋天都无法度过了吧。若是当真做了什么事,伤好在罚也不迟。”
这已经是江箐第无数次替江瑾说话了。江涛怪异的看了二人一眼,没说话。
他只是想提醒一下江瑾,一个身份卑贱的人本就不配留在江府的,他的身份比仆人还要低微,让他不要再做什么徒劳无功的事了!今日送香,明日是不是就会光明正大的勾引他女儿然后反过来跟他作对!
江涛看着地上跪着的江瑾,语气也听不出任何波澜:“江瑾,你记住这句话,野鸡、绝对不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江巧澜想不通,即使是庶子,也不能这么说吧?
她再次维护,却没当着众多人不给江涛面子:“野鸡确实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但野鸡却比家鸡的营养价值高。爹,消消气,您说他犯了什么错,我自然会处罚他,也不会手下留情,可若是让爹不开心了,女儿的罪过就大了。”
“那就暂且交给你吧。”江涛没提江瑾明明在禁足,却为何外出。他一提,自然而然就能想到是江瑾送的香,女儿还是不知道为好。
看江箐维护的模样,想来大概还是会将他禁足,这样一来二人就没有了接触互动,也算是放他一马,
江巧澜条件反射的想去扶江瑾:“起来吧。”
江瑾艰难的撑起身子,胳膊一移,躲开了江箐的手,垂着眸子不说话。
不是不愿意接触吗?还来扶他作甚。
“罚你跪祠堂,今晚不得进餐。”看着江瑾努力撑着的模样,少年单薄的身子看的江巧澜紧紧锁住眉,眸里流露出不自知的心疼,语气竟也装不下去,莫名软了下来。
这话一出,原本凝固的环境变得微妙了起来,江涛拿起桌子上的茶具,直接砸在了江瑾身上,无人发现江瑾悄悄移了个位置,默默将身旁的江箐护在了身后。
温热的水渍染湿了江瑾的衣衫,却也溅到了江箐的脸上,虽说茶水温热,这一滴却也烫到她了,那水全泼到了江瑾身上,是会烫伤的吧。
她一声不吭抬手抹了把脸,还没理清情况,一旁的白安荣便心疼的望着她道:“箐儿,你再说什么傻话啊,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