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傅铮在晨光微熹之时率领一众山匪埋伏在牛头山脚,两三个时辰后,果然等到了途经此地的端王手下。
江阴县令做事当真靠谱极了,昨日来卧牛山带走二狗之人的装束与端王的人几乎一般无二。二当家甫一见打头一身玄色皂衣之人,“唰”地抽出刀来,倒喝一声,怒目圆睁,领着身后的小弟们杀将上去。
为免引人耳目,端王此次派来的人并不多。按照他的设想,这厢已经同山匪们商量好了,只要把银子送过去,把人带回来,这事便算圆满完成了。
打头的玄衣男子瞧见一众山匪杀将上来,愣怔了半晌,才仓皇拔出刀来。一众山匪虽没受过什么专业的训练,但人人心中憋着一股鸟气,冲杀起来分外生猛。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不多时,端王的人便被撂倒了七七八八。
玄衣男子的手臂被砍了两道口子,汩汩往外渗着血,眼见情势不妙,他扬手打了个手势,欲率手下撤退。群匪如撵兔子般追了四五里,这才鸣金收兵。
逃至谷口,玄衣男子长舒口气,瞧着身后两名负伤的手下,咬牙道:“待我回去禀了端王,定要将这土匪窝彻底端了,将那什么二当家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以报今日之辱。”
他正骂骂咧咧朝外走,忽听得后面响起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张五,有些日子没见,你怎么沦落到如此田地了?”
玄衣男子浑身一僵,伸手按在剑柄上,缓缓转身,正迎上傅铮关切的目光。
他霎时便想明白了方才之事,恶狠狠道:“是你。”
傅铮笑了一声,缓步走上前来:“你这话说反了吧,要取本官性命的不是端王吗。倒不是本官惜命,只是本官可为万民而死,可为明君而死,但若将性命递到一介鼠辈手中,未免窝囊了些。”
张五抽出刀来,瞪着傅铮:“你说谁是鼠辈?”
傅铮瞥了眼他有些发抖的手臂,从善如流道:“本官对着你说的此话,你说是在说谁?”
张五大喝一声,提刀便扑上来,傅铮侧身一避,顺势握住他提刀的手腕,在麻穴上一击,张五的手一松,长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傅铮拿脚一踢,伸手接过半空中的长刀,手腕一转,长刀堪堪贴着张五的脖颈停下。
跟着张五的两名手下本想冲上来,瞧见这一景象,皆是两股战战,踉跄着退后两步,拔腿便欲逃跑。
傅铮并未回头,抽出两支袖箭,朝两人逃跑的方向扔去。两声利刃入体的闷响后,谷口彻底安静下来,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张五张了张口,一声破碎的惊呼卡在喉中。傅铮淡淡看向他:“你方才说要将此事回禀端王?”
张五的目中闪过一丝惊惧,傅铮见他不答话,轻笑一声,手中的刀向里压了压,张五的颈间登时现出一道血痕。
生死面前,他终于被吓破了胆,颤抖道:“傅、傅大人,小的也是听端王的吩咐做事,别的小的一概都不知道。”
傅铮点了点头,颇有些遗憾地“唔”了一声:“如此说来,你也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了?”
张五哆哆嗦嗦握住刀刃:“不不不,大人,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铮笑起来:“端王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用不着你说,本官早已一清二楚。不过若你想留下一命…”
话至此处,他有意拖长了调子,瞧着张五变了几番的面色,淡淡吐出几个字:“倒也不是不可能。”
正午时分,傅铮终于将端王的事了结了。他皱眉拂了拂沾了些许血腥气的衣摆,翻身上马,朝江阴县城驰去。
易然在城根下的一方小食肆等他,瞧见他打马而来,高高招了招手。傅铮拉了易然上马,穿过六七条街,停在一座府邸的府邸门前。
这府邸青墙碧瓦,坐落于长街尽头,是个极不起眼的存在。虽是白日,但府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唯一有些生气的是门口两只栩栩如生的石狮。
傅铮瞧着紧闭的府门,在马背上犹疑了片刻,这才翻身下马。
易然刚要上去敲门,忽觉腰间一紧,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然被傅铮带着翻上墙头。
易然:“...”
她瞧着傅铮有些紧张的模样,踟蹰道:“我们不走正门吗?”
傅铮咳了咳,有些语塞道:“我…”
易然茫然地瞧了傅铮一眼,他这般哪里是见故人的模样,这见的怕不是往昔的仇家吧!
傅铮把“我”字重复了几遍,也没挤出后面的话来。一个时辰前杀伐果决运筹帷幄的傅侍郎,如今蹲在一方墙头上,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正在此时,从堂屋中踱出个年过半百的老者,那名老者着了件褐色缎袍,雪鬓霜毛,一派富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