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砚道:“那侍郎大人呢?”
易然似笑非笑:“侍郎大人啊,给他留下白银千两,从此之后一别两宽,桥归桥路归路。”
先前那些恩怨情仇都是女配同傅铮之间的事,女配强抢了傅铮,毁了傅铮的清白,她可没有。不光如此,她还几次三番帮了傅铮不少忙。如今傅铮帮她救出易尚书,两人之间也算两清了——至少于她而言是如此。
至于傅铮怎么想,易然决定暂且不去理会了,毕竟她还没有替人还债的慈悲心肠。
***
易尚书之案在正午时分结了,大理寺卿将卷宗呈给皇上,皇上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朱笔御批,着易尚书削职为民,即日返回原籍,此生不得入京。
易然得到消息,当即带上行李去了城外的官道上等候,不料直到月上中天也没见着易尚书的影子。
她单手搭在眉骨处,眺望着城门的方向,狐疑道:“眼见就要宵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砚亦不明就里:“张管家分明说老爷最迟未时三刻就出城了。”
两人正焦灼之际,忽闻得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小砚喜道:“莫不是老爷?”
易然叹口气:“得了吧,爹他压根就不会骑马。”
她把包袱往上拉了拉,同小砚道:“事情恐有变数,我们得回去探探消息。”
话音未落,疾驰的马蹄声在她前方响起,马背上的男子一拉缰绳,那马抬起前蹄,发出声长长的嘶鸣。
一道喜怒莫辨的声音自马上响起:“娘子预备去哪儿探消息啊,可要为夫捎你一程?”
易然:“...”大可不必。
***
傅铮昨日也一宿没睡。白日里易然递给他那纸放夫书时,他便得心中生出几分烦乱。他起初并不知这莫名的烦乱因何而起,直到从寒月寺回来后听小厮说易然没有回府,才恍然明白了几分,他好像并不想让易然离开。
这念头甫浮上心头时,傅铮觉得自己大概是近来演戏演得有点魔怔了。他吩咐人在屋中点了助眠的香,然而直至二更鼓起,他始终没能睡着,到了后来,脑中莫名浮现出白日里离去时易然的神情。
他披衣起身,拎了坛酒,跑去敲隔壁的孟府的大门。他与大理寺卿孟时交情甚笃,俩人时常夜饮长谈。孟时是个出了名的夜猫子,此时果然还没睡,十分精神地坐在院中夜读。
傅铮把酒扔在院中的小桌上,孟时放下手中书卷,缓步走过去,上下打量他一番:“听闻你同易然吵了架,夫妻两人双双离家出走,我原本还想着要不要去关怀一下。”
傅铮撬开酒坛上泥封,抬手斟酒,递了杯给孟时,另一杯送到嘴边,仰头饮尽。
孟时打量着他的神情,戏谑道:“怎么?这是受情伤了?”
傅铮复又斟了一杯,握在手中转了转:“我觉得易然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孟时愕然张了张口:“你今天吃错药了?”
傅铮瞥他一眼,沉吟道:“前几日,她误以为我要送脂粉给其他姑娘,为讨我欢心,竟主动提出让她的丫鬟去买。”
“还有今日,我救杜九娘时,她二话没说便冒着性命危险来帮我。”
“后来我当街撕毁了那纸放夫书,她感动得眼眶发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今晚想了许久,虽然她做过一些错事,但皆是因钟情过疾之故,归根结底也是个可怜之人。”
“她爱得如此隐忍而卑微,我一直在想,自己先前的做法是否有些过于残忍了。”
“人孰无过,或许我应该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孟兄以为呢?”
孟时:“...”
于是今日下朝后,傅铮特意绕到西市买了份蘸了冰糖的五色蜜脯,拎着去了易然下榻的客栈。
他想易然多半会感动得热泪盈眶,虽然他不太喜欢爱哭的姑娘,可谁都不可能一直坚强,易然卑微地爱了这么久,一朝得到回应,喜极而泣也是可以理解的。
思及此处,傅铮从怀里摸出块帕子握在手中。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名小二探出头来:“您是?”
傅铮道:“住在此间的客人是我夫人,我前来寻她。”
小二恍然:“您姓傅?”
傅铮颔首:“正是。”
小二从袖中掏出两封信来:“那位夫人早前离开了,临走时留下这两封信,说若有姓傅的来寻她,便送上此信。”
傅铮拆开信封,然后他的脸黑了下来。
钟情过疾的易然留了两张纸给他——一张放妻书,一张参照他的意见修改过的放夫书。
唔,还附带了张一千两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