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们退了下去,屋中一片死寂。易然和傅铮隔着屏风大眼瞪小眼,半晌,她披衣起身,从屏风里探出半个头来。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瞧见傅铮如假包换的脸。傅铮半被迫地闷在屋中养了十日的伤,此时已然气色大好。易然咳了一声,寻了个话头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大人,几日不见,您看上去恢复得不错,还长胖了些。”
傅铮不愧是个面皮厚的,气定神闲地瞧了易然一眼,在桌边捡个凳子坐了,一派反客为主的模样。
坐定之后,他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十日未见为夫,娘子不准备出来同我喝杯茶聊聊天?”
好家伙,半夜鬼鬼祟祟潜进她的卧房夜话,傅铮当日怕不是被小黑兄的刀背磕着了脑袋!
易然拎起件外衣披上,坐到傅铮对面,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有事您说。”
傅铮瞥她一眼,扭过头去:“衣带开了。”
易然垂头看了眼,方才匆忙之际,果然有处衣带没系牢。她利落打了个结,抬头之际,瞧见傅铮的耳垂又泛起红意。
傅铮同女配成亲也有三载了,老夫老妻的,她又没衣冠不整,他害羞个什么!
下一刻易然想起来了,女配跟她老爹当年抢人抢得一派大刀阔斧,等傅铮被洗刷干净送入易府拜完堂,父女俩倒是君子了起来。
女配专门给傅铮辟了间小院出来,大概是觉着强扭的瓜不甜,得细水长流慢慢培养感情,尽管当事人不太领情。
总之两人虽为夫妻,除了洞房之夜同室而眠了一晚——傅铮打了个地铺,之后都是分房睡的,至今都只有个夫妻的名头。
易然摸摸下巴,觉得不太能理解这一行为。要么就放这瓜在地里接着长,等着瓜熟蒂落,要么就抱回家中啃一口,抢过来当摆设是什么路数,瞅瞅,摆着摆着,西瓜变地雷了吧。
思及此处,易然偏头瞧了傅铮,觉得他此时的模样有趣极了。她清了清嗓子:“我好了。”
傅铮转了回来,淡淡开口道:“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易然:“??!!”好一个先声夺人,她还没问傅铮大半夜鬼鬼祟祟来做什么,傅铮倒先问起她来了!
她哼了一声,惜字如金道:“我忙。”
傅铮顿了顿,开口道:“先前不是还说不能没有我,要是我去了你也绝不独活吗,怎的我卧病在床,娘子一次都没来探看过。”
易然“唔”了一声:“都是戏剧效果,大人别太当真,要是您当真不幸离开了…”
傅铮问:“如何?”
易然没接话,心中暗忖那时候我早就跑路了,您的下任娘子作何反应我可不知道。
傅铮拿食指扣了扣桌沿,似是对此事颇有兴致,刨根问底道:“说说,若为夫英年早逝了,你待如何?”
易然思忖片刻,诚恳道:“那我得继续留在这世间,替您看看这大好河山,争取把您的那份一起活出来。”
傅铮:“...”
这话题眼瞧着不能继续下去了,易然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瞧着傅铮仍厚着面皮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灌了口冷茶提神:“您大半夜跑来我这,就是为了问这些?”
傅铮瞧她半晌:“自然不是。”
易然了然地点点头,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没想到傅铮说完之后便没了下茬,垂头摩挲着手中茶盏,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易然觉得一股怨气上了她的头,这大半夜的连守院的狗都睡了,傅铮竟然在这儿跟她虚与委蛇。有话快说,说完走人,有啥可欲言又止的,侍郎大人他自己不困吗?
事实上,她最近几天早出晚归,没太关注傅铮那边的事,不太了解情况。傅铮白天在榻上躺了一日,除了待客外大半时间都在假寐,此刻确实不太困。
不太困的傅侍郎又欲言又止了会儿,压低声音道:“脂粉。”
易然一愣:“什么?”
傅铮瞥了她一眼:“我以为你该当是听清了。”
易然挠挠头:“我确然听清楚了,可您这惜字如金,我有点没能领会话中精神。”
傅铮咳了一声:“我明日要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