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得表现得坚强一点,可她实在是有些委屈,她好好地坐在电脑前面肝论文,然后莫名其妙来到这鬼地方,在即将被活活烧死之前,还被人扯了衣服。关键是…她六一八的快递还没收完,其中有一套她看上很久的手办…
不行了,太憋屈了,她觉得自己在见阎王前有必要叉腰喊几句苍天无眼。
她自暴自弃地叉起腰,然后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扯住。傅铮面色不善地瞧了她一眼:“壶里的不是水,是酒,你是生怕我们不能烧成灰吗?”
易然:“...”
幸好府中家丁训练有素,外面传来嘈杂人声,片刻后,有仆从裹着浸过水的棉被冲进来,口中高喊:“大人,夫人,你们在哪儿?”
易然站在院中时仍觉得有几分恍惚,刚刚在生死间走过一遭,实在是有些磨炼她不太强壮的小心脏。她觉得喉头被烟尘塞住,剧烈咳了几声,终于顺过气来。
她缓缓直起身,瞧见斜倚在廊柱上的傅铮。按照书中所写,傅铮是个极重仪容之人,连衣角最细微的褶皱都得妥帖熨平。可此时此刻,他的脸被烟灰熏出几道黑逡逡的印记,委实有些滑稽。
易然愣怔瞧了他片刻,劫后余生的狂喜冲上心头,短暂的忘形中,她没忍住笑了。是的,嘲笑,她嘲笑了方才拿剑指着她,并且随时还能再拎把剑指着她的人。
意识到这点之后,易然秉承着人在矮檐下该低就低头的宗旨,反应极快地掩住没来得及抿起的嘴角。顿了顿,偷眼去瞧傅铮的面容。
傅铮的面色委实不太好,他紧紧盯着易然,眉头蹙起来。易然心中咯噔一下,听得对面之人开口道:“左髻的华胜掉了。”
她茫然道:“什么?”
傅铮偏过头去,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不对称了,把右边的也摘了吧。”
易然:“...”敢情侍郎大人还是位强迫症患者。
她抬手摘了华胜,在掌心里握了握,没话找话道:“那个侍郎大人,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壶里装的是水。”
傅铮淡淡颔首:“我知道,那酒是我带去的。”
易然接着话头道:“真是抱歉,浪费了侍郎大人的一壶好酒。”
“好酒?”傅铮似笑非笑地瞧她一眼,“无妨,傅府不缺鸩酒,若你觉得可惜,一会儿我再叫人送一壶上来。”
易然笑容一僵,一把扯住傅铮的袖子:“不可惜,一点都不可惜,您不必如此客气。”
傅铮抽出袖子,颇为嫌弃地掸了掸,面色不虞地瞧着皱巴巴的布料:“你要是再扯一下,我现在就喊人送酒来。”
易然:“...”
此时屋中的火终于被扑灭,灰头土脸的张管家匆匆跑来同傅铮告罪:“傅大人,都是小人失职,让您和夫人受了惊吓。小的以后一定好生告诫手下,让他们居安思危,防患于…”
“等等,”傅铮挥手打断他的慷慨陈词,“你觉得今晚之事是个意外?”
张管家抹了把额角的热汗,借着袍袖的遮掩瞥了眼易然,躬身道:“这应该是个意外吧。”
“屋外浇了大量火油,屋门还被上了锁,”傅铮顿了顿,抬手抚上额角,“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蠢材放了这把火。”
那名胆大包天的蠢材此刻就站在他身侧,正给张管家递着眼神。是的,张管家是她易然的心腹,这局便是他提议设计的。
张管家微微抬手,冲她伸出两根手指比耶。
易然咳了咳,从善如流地回了他个表示赞许的手势。
张管家瞧她的眼神有些沉重,然后点点头。
易然摸着下巴,还没揣摩明白这份沉重从何而来,腿忽然被人抱住。她低头一瞧,只见一个面带稚气的小丫鬟正哭得梨花带雨。
她一面弯腰搀小丫鬟,一面征询傅铮:“傅大人,您瞧这折腾半宿、夜深露重的,我能回去休息了吗?”
傅铮定定瞧了她片刻,意味不明道:“去吧,我再给娘子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若娘子还没能想出理由来,傅某就只能把今日的酒再送去一壶了。”
易然挤出个端方的笑告退离开,心中真诚地将傅铮问候了一遍。然后她一低头,撞上小丫鬟发红的眼圈。
这丫头名叫小砚,打小便跟在恶毒女配身边,一直对她忠心耿耿。易然拍了拍小砚的肩膀,准备酝酿出句安抚的话。
然后她听到小砚抽噎道:“小姐,您怎么没死成?”
易然:“...”
小砚抹了把眼角的泪,继续道:“不过小姐不必忧心,张管家素来办事妥帖,明日必然能令小姐心愿得偿。”
易然有些茫然地想,女配的心愿是什么来着,哦,是与傅铮同归于尽。
嗯?还要同归于尽?
易然愕然瞧着小砚,只见她竖起三根手指,虔诚道:“还望菩萨庇佑,让小姐明日顺利得到傅铮的魂,与他共赴幽冥,做生生世世的鬼夫妻。”
易然:“??!!”
她刚刚好像会错张管家的手势了。
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漫天神佛列祖列宗明鉴,她不想同归于尽了,她还想再活上百八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