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涟漪醒了,她是被一桶冷水浇醒的。神情恍惚之中,眼前有人影绰绰,好似有百鬼夜行。
她依稀记得,昨日在屋中用电蚊拍打飞虫,熬得两个眼眶乌黑,结果整宿都没有找到那只又肥又大的恶毒蚊子,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倒在床上睡着了。等醒的时候,她就被绑在这个木桩上了。
就在此时,几个人浓重的乡音传到她的耳畔之中:
“这个扎人的棒槌真是骇人,一按还冒光,再按还扎人哪,俺从来没见过这种物什,你说会不会是京城的小玩意儿啊。”
“怎么可能,咱西村口的赵秀才不是也说没见过嘛。他不也上过京城哩?我反倒是觉得这个女人决计是有点问题,万一对咱蓄意不良可怎么办。”
狭仄的马厩之中,唐涟漪猝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麻绳捆在一个树桩上,磨盘上还摆着她的小电蚊拍,她身上还穿着现代的小猫睡衣。
穿着短打裤装的老幼妇孺都在正盯着自己不住的看,有的眼神惊恐,有的眼神新奇,反正大抵都不是看平常的人的眼神。
好吧,她意识到自己多半是穿越了。唐涟漪惊恐万分,最终决定压制住心中的惶恐与不安,选择冷静看形式。
见到唐涟漪睁眼,人群中一位拿着锅铲的大娘边后退边向她质问道:
“喂,你……你为什么夜袭马厩?我清早要拿粮草喂马,结果一进马厩就撞见了你!说,你是哪里来的,你手上又拿着什么东西?你为什么偷我的马?”
面对这一连串的奇怪问题,唐涟漪颦起眉,咋舌道:
“我?夜袭马厩?还偷马匹?”
她堂堂一黄花大闺女,生得坦坦荡荡,怎么可能做出这种睡马厩惊天地、泣鬼神,还令人唾弃的丢人事?!
“那我一匹照夜玉狮子去了哪里!那可是西域而来的极品,是要送到皇宫里去的。不是你偷的又能是谁?”
大娘见唐涟漪的眼神居然比她还惊奇,心中万分不解。于是戳了戳身旁的裹着头巾的稚童的肩膀,稚童立即会意。少留,稚童牵着拄着拐杖蹒跚而行的村长来了。
村长皱眉,没有说什么,伸手欲去触碰磨盘上的电蚊拍。
“不要碰!”唐涟漪下意识惊叫一声,双眼瞪得圆。
这要万一是个劣质电蚊拍,没准就会害了一条人命啊。
此言一出,村长的手臂滞在空中,所有人的眼神俱是转移到唐涟漪这里。唐涟漪见到对方没事,缓缓的吁了口气。
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向来擅长明哲保身的唐涟漪,眼神忽然飘到了电蚊拍上,她肃清了一声,面色不改地扯谎道:
“我是天庭派下来的神女,你们这里的蚊虫已经多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本神是特地下凡来消灭它们的。”
此言一出,村民面面相觑。
一个大汉附和道:“是哈,最近咱们澧水村闹蚊蝇是厉害的很……”
不过看着她身穿奇装异服,带着奇怪的东西,倒是真有可能天庭派来的。
大娘靠近了她一步,语气中多三分敬意,将信将疑地问道:
“那……仙姑如何证明自己是天庭的人呢?我一粗鄙之人,竟还不知道天庭还有掌管杀消蝇虫的仙官哩。”
唐涟漪嘻嘻笑了一声,继续扯谎:“有的,许是你们的山神大人体恤民情,用他的真挚之意感动了上苍,才派我下凡灭虫。你们把那拍子还我,我来给你们‘施法’。”
听到“山神大人”四字时,村民们犯了嘀咕,据说这皇帝自打当上山神就没怎么处理过祈愿,山神庙的祈愿簿都快要堆积生灰了,而且长得凶神恶煞、平时也是凶戾的很,还体恤民情?
万一这奇装的女人没准犯了什么东西魇着了神神叨叨的胡说呢?
为了不冤枉好人,村里找来了灵婆,又召集了所有村民,押着唐涟漪和她的“凶器”电蚊拍上了漠乌山,特地来看唐涟漪“施法”。
不管了,保命最重要!唐涟漪暗想着,一会只要不让她表演一个胸口碎大石或者口喷火焰之类的杂技就行。
夜幕渐沉,浩荡青冥中日落月升。
少顷,众人带着唐涟漪来到了漠乌山顶地旷人稀之处,偶有孤鹜掠过天际,发出声声沉鸣。山中草木深,隐匿之处藏着一个看好戏的人。
“就这还天庭的神女?你们的山神来了许是都不识得。”
就在此时此刻,顺着山间的草丛看去,一位身着袭缁衣、头戴帷帽的小公子席地曲肱而卧。他一手带丝质的舶来品手套、纸扇轻轻摇动,好生的悠闲。
流萤在他另一手的指尖扑朔,荧光如霜般沾染他的眉睫。
这位小公子容貌昳丽,眼睑下一颗美人痣显得分外轻佻,五官像是泼墨画中笔绘的谪仙,端的是个美人胚子。
没人想到他便是众人几近唾弃到泥土里、整日只知金迷纸醉的山神——萧鲤,更没人想到他会摆脱几个侍郎山妖和掌扇的侍女妖来到这种地方“看戏”乐哉,再美其名曰一句“天庭例行检查,山神微服私访”。
漫山的人犹如潮涌,唐涟漪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来看她演戏。至多也是在她小时候,七大姑八大姨来到她家要唐涟漪唱段戏剧什么的,不管唱得好不好,反正唱完一折就完事,之后该往哪里玩就去哪。
哪像现在还和性命攸关……
算了,谁让她穿越了呢。
唐涟漪脸色憋的铁青,她学着往昔看到的古装电视剧的舞蹈动作,举着电蚊拍一通猛挥,电蚊拍噼里啪啦的作响,冒出闪烁的电光,焦糊的味道遥遥传来。
无数蚊虫惨烈赴死。除了画面不大唯美,唐涟漪本人还算比较满意。
草丛中,叼着香草的萧鲤勾起笑:
“都说美人泪若玉著、舞姿好似回雪袖才算绝美,回看这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女人群魔乱舞的倒是好生有趣。”
萧鲤探不出她身上有嫌弃,大概是使了什么火药骗人的小伎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