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贾琰也有些灰心之际,突然听到院门外一阵喧嚣,原来是贾母派人叫他赶紧去府门外迎接衙役。
四名身穿红朱色官服的役官分立两旁,脸色肃穆,高呼:
“考生贾琰接榜!”
“贾琰,年十四,无字,为一等将军贾赦之子,嘉仁十八年,取桂榜七十九名,特录为举人。”
竟然中了!
贾母由鸳鸯琥珀扶着,注视着给她行礼的贾琰。
贾琰换了一身霁青莽纹双花团月直裰,以银茶松雪锦带束腰,少年眉目舒朗,渐有青柏玉树之姿。
贾琰行顿首礼,长膝跪地,左手按于右手之上,其额触地而拜。
不待他再拜,贾母便上前亲自将他扶起,双眼含泪:“你祖父在世时,长憾我们家子孙无科举进业者,如今我再去,总算尚有颜面去回他一二······”说罢掉下泪来,再说不下去。
王熙凤忙上前将贾母搀到长榻上,拿起琳光壶倒茶,笑道:“这可是好事,我们听到消息忙赶过来,还想沾沾琰兄弟的光,讨老太太个赏,没想到老祖宗先哭起来,这可是知道了我们的打算,要躲赏不成?”
贾母拿帕子擦泪,将那些伤感压下去,闻言便笑啐了王熙凤一口:“你也是做大家奶奶,做人家嫂子的,没脸没皮的,不说先送你兄弟点什么,倒记得向我讨赏,这话也说的出来。”
“老祖宗可别冤枉我,我可早将东西预备好了。”
王熙凤转身就从小丫头的手上托过来个锦盒,递于贾琰,笑道:“三弟弟,嫂子这里恭喜了。”
都是大家子弟,东西早都预备好了,一时间三春姐妹并宝黛钗皆上来祝贺。
迎春送贾琰的是一涵汴绣小景,探春的是镂空玉手把件,宝钗的是一炳掐丝珐琅三镶如意,都是一些小巧精致的小摆件。
黛玉的则不同,是一小手掌长的沉香山子。
沉香山子由沉香雕塑成山形,这里面还有一出典故,就是晚年苏轼被贬到南荒之地时,日日与海南的沉香树为伴,其弟生日时,便寄送了一座沉香山子,还写了一首《沉香山子赋》给弟弟。
海南沉香,养幽芳于帨帉,不同于一般沉香气烈,竟清新绵长,又因苏轼之故,带雅带贵,故而珍贵,为文人墨客所喜爱。
贾琰推辞:“林妹妹这礼太贵重了。”
林黛玉是那种你待她一分好,她便想十分还会去的人,贾琰给她寻来了儿时旧物,这在她看来,便比什么都珍贵,因为舍一些身外之物也大方的很,她早就想谢一谢他,趁此机会,也正正好。
林黛玉心情不错,眉眼间具是盈盈笑意,闻言拿红梅团扇半遮了面,促狭笑道:“我的卦算的这样准,合该重一些。”
这次总共录取举人七十九名,他就考了七十九名,名副其实的孙山,这是拿上次做的那诗打趣他了。
还真是言辞笑谈间,一语成箴。
贾琰哈哈一笑,拱手道:“那真是借林妹妹吉言了。”
天知道他真的以为他会落榜,古代的科举比现代的高考那是有过之而不及,且偶然因素更大,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玩的转的,这次虽然挂了尾,他还是挺庆幸的,已经超出他预料了。
宝玉虽鄙视经济仕途那一套,然到底是大家子弟,规矩大礼上是不错的,况且素日与贾琰接触,贾琰身上并没有他父亲身边清客的那股子唯名利可葬身的气息,因此也不反感他,感念他终日苦读有所收获,也真挚给他道喜,送了他一把湘竹扇。
贾母想到他还要去拜见贾赦和贾政,也就不留他晚饭,自让他去了。
第二日贾琰本想去拜见钱木斋,想起昨天的消息,还是骑马先往京城的乡郊外疾驰而去。
“大娘,这里可是石渠村?”
背着柴火的大娘见贾琰衣着不凡,想是富贵人物,听到他相问,热心答道:“可是哩!公子可是要找谁?只管问我,这十里八乡就没我梅三娘不知道的人。”
贾琰忙下马:“有个叫石澄的,他家在哪里?”
梅三娘愣了愣,瞬间自打脸,皱着眉道:“这石渠村大部分都姓石,你说的这个石澄倒没听过,公子想想,可真是叫这个名?”
贾琰心里一转:“他有个外号叫石呆子,大娘可认得?”
“公子说的石呆子啊,我们这都叫他石小九,”梅三娘一拍手掌,往前指着:“顺着这条道一直往东,在最里面,门口有个红灯笼的就是他家,”梅三娘蹙眉想了想:“公子您一提,我才发现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也不知去哪鬼混了,公子要找他不定找的到,不过她老娘瘫了腿,肯定在家。”
梅三娘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惊,转身疾走了几步,又突然顿住,她抚摸了下背上的柴火,搓了搓伤裂的满是老茧的手,摇头叹道:“这混账东西,作孽哦。”
贾琰心里一沉,向梅三娘道了谢,就赶紧往她指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