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琰知贾母是在试探他,也不挑破:“今年自是要考,岂能未战而先言败?”
“嗯,好!好!你有这个心便不错,只是切莫注意身体,能得自是好,不能得也不要强求。”
许是想起了故去的贾珠,贾母的语气有些落寞伤感。
叹了口气,贾母又伸手捏自己的眉心,道:“我这岁数上来了,这些年记性也越发不好,许多人和事也不大爱管,你母亲那是个糊涂性子,你只别理她就行。有什么缺的用的,只管找你二嫂子要去。”
贾琰心里道,这话推脱的漂亮,面上也只连声应是,贾母便让他退下了。
送他的还是鸳鸯,贾琰去取她怀里的漳缎,道:“我自己来。”
“三爷住手吧,哪能让你自己抱着三匹缎子回去。”
贾琰笑:“这有什么,我素日都是惯了的。”
“你素日可以这样,来了我们这儿,再这么着,那就不像话,便是我们的不是了。”鸳鸯抱着漳缎,自先走了。
贾琰见她这样,只好让她抱着,自己跟了出去。
“这点子小事,三爷倒拖拖拉拉半天,刚刚我听小丫头们说,三爷往府尹投状贴那可是利索得很呢,脚不点地的就要走,慢一点都拦不住。”
“让鸳鸯姐姐见笑了。”
鸳鸯便道:“不必说那客套话,要我说这事也合该这么办。那叫连英的媳妇已经被撵出府了,不但如此,从她那竟搜出来不少首饰,不少都是二小姐的,还有珍礼,绸缎等,老太太发了话,贾府的东西一律不许她带,只身上那一身衣服舍给她。”
鸳鸯作为荣国府最高领导人贾母的秘书,说出口的话基本就是贾母的意思,他总算知道鸳鸯为什么执意要送他了。
“她到底是大太太的人,罚得过重了于三爷名头上也不好听,如此,撵她出去也算罢了。”
贾琰点头,并不纠结于此。他也没想着真去府尹把她弄进大牢,无非是他知道,那媳妇不会乖乖的自请出府,所以才写状贴,弄个幌子,他故意在院内的石桌上写,就是为了让丫头们报信给贾母。
他不耐烦因为这点事跟邢夫人搞拉锯战,想要速战速决,找贾母是最好的。
在贾琰看来,贾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贾府领导人,这从贾府的联姻中能看出诸多端倪。
贾赦娶的第一任妻子是砚山世族的小姐,贾政娶的是王子腾的亲妹妹,贾敏嫁的是世代列侯成功转型为清贵门第的实权派林如海,贾珠娶的是世代书香国子监祭酒,在现代也就是中央大学校长的女儿,元春现在则是被封为贤德妃。
贾母已经把姻亲的关系发挥到最大,有巩固四大家族利益的,有书香世家的,还有刚中探花的潜力股,贾母居于内宅,煞费苦心,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奈何时运不济,变故频生,儿女中争气者不多,又有何解?
鸳鸯一直把贾琰送到荻草庐内才罢,贾琰忖度着这应该是贾母的意思,便也不再劝。
鸳鸯的目光在家具摆置上打了一个转儿,又见了磐月,跟她说了一会子儿话,这才离去。
贾琰在书桌前静坐,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书本。
桌子上的每本书都被磨得起了角,可见被翻了多少遍。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本不是脆弱的人,怎么听了钱木斋一两句否定,就心神不宁,认真生起气来。
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钱木斋和他五年师生,他已经把他当成亲近的人,他难过的是这种被自己亲近的人所不信任的感觉。
也有可能是他还没有融入这个时代,所以迫切的想抓住什么,导致没那么自信了吧。
喝了酒,散了气,又自我开导了一番,贾琰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终是郁气散尽,想到埋在地下的那几坛好酒,心思一动。
登山渡水,过树穿花,便到沁芳闸下的桃花树下。
贾琰戴一顶蟾帽,肩上扛着铁锹,锹上挂着竹篮。
林黛玉手上一把扫帚,肩上背着花锄,锄上挂着香囊。
两个人再次面面相觑,默默的互行注目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