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室被分为一个个狭小的隔间，每个隔间正中央立着一人多高的地火炉，旁边则是一个半人高的锻造台。

被地火炉烧得通红的下品陨铁到了时辰，就会被倾倒在锻造台上。

被分配到该地火室的弟子就要及时锻造，将陨铁反复锤炼，去除杂质，提升为较高一阶的陨铁。

十二个时辰之后，百斤下品陨铁，可锤炼出两三斤的中品陨铁，这才勉强可用来锻造各类法器。

……

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地火室的每个小隔间传来。

细瘦的手臂摇摇欲断，青筋在冷白色皮肤上暴起，显得愈加明显。

一只硕大无比，重达百斤的铁锤，被攥在夏凉的手上，重重向下砸落。

火星四溅，不时有几点迸射到裸露的手臂上，烫出细小的伤口，被汗液一蜇，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地火内含的火息灵力，以一种霸道的强横姿态蛮不讲理地顺着夏凉的双足入侵，跟她体内的木水灵力角逐，试图雀占鸠巢。

这才是地火室作为杂役最苦差事的原因。

凡是被贬为杂役的，无不是犯了错且没有出路的弟子，这些弟子灵根不一，日日被炽烈的地火烤着，除了恰好拥有火灵根的弟子，其他人无一不在日日炙烤之下损了原本的灵根。

天长日久，不仅灵根会渐渐枯萎，神魂也会被逐渐消磨，最终成为神志失常的凡人。

“吃饭了！”运送烧红陨铁的金属管道嗡嗡地停了下来，隔间的小窗口打开，两个硬硬的东西被扔了进来。

其中一个直直砸到了夏凉的小腿，还有点儿疼。

看着滚落在地上的干馒头，夏凉平静地走过去，捡起来，拂去上面的灰……然后放进了自己破旧的储物袋中。

还不到吃这个的时候。

“要水么？”声音粗哑的男修在窗口大声问道，“老规矩，一颗下品灵石。”

夏凉照旧摇了摇头：一颗灵石一罐水，劫匪都比这管事厚道。

“嗤，又一个穷鬼！”

待失望的管事骂骂咧咧地远去，夏凉舔了舔干裂的唇，悄然摸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倒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

俏皮的金色龙尾哪怕只有一小截也活泼无比，在丹药表层悠来晃去。

这是一颗龙魂养气丹，是小考前一天晚上，夏凉炼出来的。

当然，她之前并不知道这怪模怪样丹药的神奇功效，还是小考结束后，黄管事无意中跟她提了两句。

现在正好用上。

见多了在地火室待久了的弟子伤了神魂，变成疯疯癫癫的凡人。夏凉心有余悸。

一直以来在万仙门努力苟着，就是不想落到这一天，谁知命运多舛，她还是来了。

其实她一直挺奇怪，万仙门作为一个剑修为主的门派，为何需要建这么大的地火室，筑器和炼丹的弟子加起来也就几十人，这地火室却起码占地百亩之多。

就算是需要炼制法剑，剑修又不是把剑啃了吃的，需要这么多杂役日夜不休地锻造么？

而且她偶然出去做师门任务的时候，并没有听说其他门派的杂役会变傻的。

“地火？不就是比凡火温度高些的、锻造炼丹用的火么？”

旁敲侧击中，夏凉发现，其他门派的弟子口中，地火能伤灵根甚至神魂，那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嗷！”

思绪乱飞的夏凉正要把丹药放入口中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小小吼声吓了一跳。

紧接着，足下的地面微微一震，从地底深处，似乎也传来了一阵饱含暴虐的吼声。

夏凉在巴掌大的隔间里四处转着找了半天，连刚刚收好的硬馒头都翻了出来掰碎了。好半晌，不可置信的目光才看向了自己掌心攥着的小小的丹药：

上面那个只有半截尾巴的家伙一改悠闲自在的模样，尾巴崩直，恨不得从丹药里面戳出来。

“……”夏凉懵了，啥情况，小龙魂突然生气了？

“姐姐！”清冽如泉的少年嗓音将夏凉的思绪拉回，原本应该在地火室的休息间面壁思过的泷，不知什么时候寻了过来。

他的双目中盛满了内疚，淡粉的薄唇被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咬住半边，整个人充满了不知所措。

“刚刚地底下好像有什么声音。”泷看着夏凉，眼中略过一丝坚定，“姐姐别怕，我会……”

他本想说：我会保护你。可是……把她连累成这样的，偏偏正是他自己。

泷隐忍地微微闭了闭眼睛，攥紧了拳头，转身就走。

夏凉被少年那未尽的言语莫名扎了一下，低下头，觉得手中丹药上的小龙愈发烦躁。

……怎么话都说不完，叛逆期这么快就到来了吗？

“你又闹腾出了什么事？”

今日的地火室很是热闹，泷刚刚离去不久，素夜那张略显刻薄的眉眼就挤在隔间的小窗外。

视野的局限并没有使得她变得和善些许，面上的嫉恨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