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使盘腿坐着，羽翼在背后垂落，雪白的羽稍与翻卷的云雾搅和在一起，不分你我。

他抬着头，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他的同伴光明圣女，其实是人人闻风丧胆的初代魔神。他被对方所救，被她一个传送阵送回了光明神的神国。

这也就算了——反正他一直都知道光明圣女不简单，也一直都不觉得初代魔神是个坏人。

还有更离谱的事情。

他回神国还不到半个小时，在这半个小时里，他想方设法骚扰光明神，试图让对方从沉眠中清醒过来，赶紧去救场。

就在他准备把陶瓷花瓶丢到父神脑袋上的时候，亟需救场的初代魔神出现在他面前了——

金发白衣的圣子卢修斯抱着满身是血的少女，踩着传送阵，出现在了神国。

手握花瓶的塞维尔好不容易才刹住动作。

“你怎么从死亡之渊出来的？”他放下花瓶，松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都回来了，真是太好……”

他话还没说完。

卢修斯抱着银发少女从他身边走过，走到了神座之前。他伸出一只手，把倚在神座上沉眠的神明往旁边推了推。

塞维尔：“……？”

卢修斯把被治愈术的光芒笼罩着的恶魔放在了腾出的空位上，仔细地帮她理了理头发。

他一边用神术清洗那些半凝固的血迹，一边回答塞维尔的问题：“费了些力气，把死亡之渊拆了一半，希望它的主人不会生气……”

塞维尔：“……？”

拆、拆了一半？

神子能做到拆死亡之渊这种事情？

卢修斯回头看向塞维尔，问道：“塞维尔，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事情吗？”

塞维尔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卢修斯刚刚直呼了他的名字，而且是以一种他很熟悉的语气。

“有。”圣天使沉默了片刻，说道：“圣女殿下的真实身份，是初代魔神洛塔。但我想，您应该不需要我的提醒？”

塞维尔紧紧盯着圣子卢修斯，酝酿已久的称呼，从喉咙里滚了出来：“父神？”

卢修斯刚刚叫他的名字时的语气，他早就听过成千上万遍。他父神光明神冕下还未陷入沉睡的时候，就是这么叫他的。虽然声音不算特别相似，但语气和语调是一模一样的。

面对塞维尔吐露的称谓，卢修斯轻轻颔首，应了下来：“嗯。”

塞维尔的脸色一瞬间复杂到了极致。

他的伙伴光明圣女是初代魔神。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

有啊。

他总是看不爽，动不动就用话语讽刺奚落的光明圣子卢修斯，是他的父神。

塞维尔无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对圣子卢修斯的疯狂针对。

——讨厌鬼，虚伪，惺惺作态，胆小……

天啊，他到底都对他敬爱的父神说了些什么？

他好像还当着光明圣子的面，说父神那种性格，肯定是要单身一辈子的？

塞维尔回忆之间，简直要信了二代魔神希瑞亚那句“你被你父神宠坏了”。

他现在觉得，他父神的确很宠他。

毕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还活着坐在这里，不是吗？

塞维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想回到百年前，打死那个第一眼见到光明圣子，就开始针对对方的自己。

不过……

塞维尔觉得，这种事也不能完全怪自己。

谁能想到光明神会捏造一个身份，亲自跑到神殿去当光明圣子呢？

塞维尔心里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话，他问道：“所以，父神，您这些年里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父神到底是想做什么？

光明神自己跑去当圣子，把初代魔神洛塔选成了光明圣女，去了精灵之森，又去了魔城……

他这一系列古怪行为，到底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卢修斯终于清理干净了银发圣女身上的血迹，他淡淡地说道：“为了放不下的遗憾。”

塞维尔想了想。

他问道：“是莱伊？还是初代魔神冕下？”

“都是。”卢修斯的语气很平静。

但塞维尔能够察觉到，这份平静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波澜起伏。

卢修斯缓慢地说道：“一切都要从九千年前说起，我接连经历了两次原本不该经历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