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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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城。

神殿早早地派人清扫了圣城东南侧的广场，在那里搭起了祭坛。

祭坛周围，是广场的十二根白色，每一根柱子顶端都有着小石像。石像的姿态各不相同，面貌也不是很一致，但都极为精美。

从那石像背后的双翼可以辨认出，这些石像雕刻的，都是光明神冕下。

洛塔正站在祭坛上，她穿着金白的繁复衣饰，手捧着月桂花冠。

跟在她身后的，是神殿的十二名大主教，这些人也都已换上平日里不会穿的繁重礼服，捧着稍小一些的花冠。

在神迹显现之时，圣女会将手中之花献与神明，大主教们则是把小花冠戴在周围的十二根石柱顶端的神像头顶。

祭坛周围由负责礼仪的金甲骑士布守，外面一圈，是铁甲的骑士——他们才是今日秩序的真正守卫者。

再往外，则是从各处前来观礼的人群，他们拥挤地站在一起，望向中央高高搭起的祭坛，以及站在其上的，面容昳丽的银发恶魔。

“真不习惯啊，以前都是圣子殿下主持的，突然换一个恶魔来。你们说，她一个黑暗种族，能心甘情愿地给光明神冕下献花吗？”

“别这样说，那可是光明神冕下亲自选的圣女，我们的冕下从来没有选错过人。”

“而且，圣女殿下早就用她的行为，证明了她的立场，不是吗？她曾经一阻精灵之森的灾厄，也曾经为保圣天使大人而力战二代魔神，还因此受了重伤。”

“对于这位圣女，你们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反正也快要换新圣女了。”

“我听神殿的人说的，圣女殿下的身体一直在衰弱，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她死了之后，冕下就会选新圣女了。”

“这位圣女殿下上任才刚过半年呢？神殿圣女换的也太快了吧？”

洛塔站在祭坛上，以惊人的五感，从周围喧闹的声音里辨认出了每一句和她相关的议论。

她紧抿着唇，赤红眼眸低垂，轻轻扫向人群。

“殿下，您别太在意。”一名大主教以为她不高兴了，赶紧劝道，“民众的嘴巴总是很杂，但是，冕下的选择、已经发生的事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洛塔收回了视线：“不，我不是在意他们。”

她早就知道，有些光明信徒对她怀抱敌意。她要是会因此而产生情绪，早就要被气死了。

再说了，她和这些信徒们之间其实挺公平的——她也没有对他们抱有多少善意。

“我是觉得有事情要发生。”洛塔眨了眨眼睛，从早上醒来之后，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心里也总有种不安感。

她说道：“应该是错觉吧？”

眼皮跳应该是没休息好。

至于心里不安，她即将与曾经相杀过的宿敌相见，而且现在还是敌强我弱的状态，当然会不安。

唉，总之，都怪光明神。

洛塔捻着指腹，悄悄地把要献给光明神的月桂冠上的桂花摘掉，以示小小的报复。

又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

“咚——”

神殿的钟响了。

悠长而遥远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圣城。

雪白的信鸽惊飞，拍打着翅膀，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并不整齐，却十分让耳朵舒适。

同一时间，原本空荡荡的祭坛上，光明神力开始流动。浅金色薄雾缱绻升腾，在空气中变得愈发浓郁，又如流沙一般逸散。

雾气淌过祭坛的红毯，淌过白色的石柱。轻如云烟拂过万物，若即若离地环绕在银发的圣女身上。

庆典开始了。

洛塔捧着花冠抬起头。

“咚——”

“咚——”

“咚——”

……

钟声只停滞了片刻，就被流淌在整个圣城的光明神力牵引着，接连不断地响起。

乐团的交响乐，也在城中奏起，并不是往日的欢快又繁杂的调子，而是一种华丽、古老又平静的曲乐，透着宁和与庄重。

浅金色的流沙薄雾盘旋升腾，如同溪水潺潺流淌，汇成一片金色雾海。

洛塔迈开脚步，踩着红色的绒毯，拖着长长的金白衣摆向前走去。

前方是祭坛的最高处，是雾气最浓重，光明神力最丰富的地方，也是神明所显现的神迹的中心。

洛塔要走到其中去。

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给光明神献花，而是要让沉睡已久的死对头发现她，和她对话。

洛塔一边走，一边悄无声息地把月桂冠上的小花瓣都摘没了，希望借由这个没有花的花冠来引起宿敌的注意。

但走着走着，洛塔就停住了脚步。

跟随在后方的大主教小声问：“圣女殿下，怎么了？”

洛塔拧起了眉毛。

她的五感比常人更敏锐，尤其在神力和魔力的方面，拥有着无人能及的感知能力。

她看见，眼前流淌的金雾里混着一丝浅淡的灰色，像是远去的炊烟一样，淡薄到难以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