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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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之中流传着一种说辞：

初代魔神虽已远去，但她余留的力量仍在庇佑着魔族的土地，赐福于恶魔的后裔。让他们得以在希望黯淡的时代，重新窥见先祖的风采。

所谓的被赐福的后裔，就是指的返祖的纯血恶魔。

在恶魔的血脉逐渐稀薄的今日，返祖恶魔的出现，会让恶魔的血脉拥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在恶魔的土地上，返祖的恶魔非常受到重视，甚至被视为初代魔神的后代。

洛塔：“……”

不至于这么夸张。

这其实就是一种遗传方面的概率问题而已。

而且二代魔神抓人取血的行为也很离谱。

要知道，血脉不像是家世、金钱之类的东西，今天丰足，明天就可以一无所有。

它是与生俱来又伴随终生的幸运，不会随着生命的起伏涨落而失去。没有人可以剥夺血脉，没有人可以剥夺天赋。

在恶魔之中，对纯血恶魔的血脉的觊觎，始终都是强迫对方去生育后代，让后代的血统得到提升。

而不是取对方的血。

纯血恶魔的血并没有使人容光焕发、长生不老之类的功效。

更没有能让混血恶魔的血统变纯的效果——换血的效用只是暂时的，自身生成的血迟早会将换进来的纯血替换掉。

除非这个混血恶魔持续不断换血……不过这样做的话，身体也有够受的。

可是二代魔神希瑞亚根本不需要换血，他本身就是个纯血恶魔。

他出生于万年前恶魔的力量最鼎盛的时代，在血统方面比这些返祖的后辈们还要纯净。

所以他取人家的血干嘛呢？

“那个逃出来的纯血恶魔说，二代魔神一直在取他的血，并且灌注到一个奇奇怪怪的仪式图阵中。”塞维尔说道。

洛塔问：“什么样的图阵？”

塞维尔抓了抓浅褐色的发丝，背后雪白的翅膀也有些炸，整个天使都很烦躁的样子。

他说道：“我让那个恶魔画给我看，但他还没来得及画，就直接咽气了。”

洛塔：“……”

洛塔冷酷无情地想：真是没用的后代，就再多喘几口气，发挥最后的余热不行吗？

“我总觉得二代魔神干不出什么大事来，但是……”塞维尔说道：“前段时间在精灵之森发生的事情您也知道，以污染和献祭精灵的仪式凝聚神格……”

洛塔说道：“您是担心，二代魔神在做类似的事情？以纯血恶魔的血液和生机进行献祭，凝聚一片神格？”

这倒是很有可能。

神格是超越秩序的力量和权柄。

是这世间不可遇，也不可求的东西。

自史以来拥有神格的神明，只有魔神洛塔和光明神，也就是世界最初的，也是最强大的两位神明。

二代魔神希瑞亚，是没有神格的。

他诞生时只是个普通的恶魔，后来也并未被洛塔选择为继承人。

虽然在初代魔神死后，作为其副手接过了神位，却并没有得到初代传承下来的神格。

因此，希瑞亚后来的力量和权柄，虽然在命运和因果的作用下有所提升，却始终没能超越秩序。

他是个有名无实的神。

和生而为神，具有着神格的光明神天差地别。

九千年后的今天，光明神已经成为世界之主，希瑞亚却只能蜗居在愈渐衰退的魔界角落里，当一个人人唾弃的窝囊神。

不管怎么想。

二代魔神希瑞亚，是很需要神格的。

塞维尔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不能轻易忽视。”

“我先去找讨厌鬼圣子。”塞维尔转身飞下了露台，一边飞一边嘟囔着：“真是祸不单行。”

光明神陷入沉睡。

精灵之森冒出来一个比肩神明的幕后之人。

隔壁魔族的废物魔神又很可能在造神格……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啊？

这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洛塔又坐下，执笔又在作业本上写了几个字。最终她烦躁地吐了一口气，把羽毛笔扔了。

她起身离开露台，下楼去找卢修斯了。

※

卢修斯拉开椅子，在会客用的小圆桌前坐下，问道：“画图阵前就死了，得不到更多信息了？”

塞维尔点了点头。

圣子卢修斯思索了一瞬，说道：“死人也是会开口的，有没有试过从尸体中催生亡灵？”

洛塔：“……”

塞维尔：“……”

塞维尔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我说你……你好歹是光明神殿的圣子，说出这种话来，不觉得有问题吗？”

催生亡灵。

这是最为邪恶的亡灵法师才会做的事情——亵.渎死者，玩.弄灵魂。这种极为不敬的行为，是不被光明允许的。

……甚至就连黑暗种族，也对这种行为颇为不齿。

“有什么问题？”卢修斯歪了歪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一种获取信息的手段而已。”

洛塔：“……”

为什么你能把不择手段讲的这么坦然无畏啊？

你真的是光明圣子吗？

“你先打住。”塞维尔头疼道：“第一，我们之中没有亡灵法师。”

卢修斯对此似乎有些微词。

但他看了看洛塔，最终没说出口。

洛塔：“……”

看我干嘛？

别看我，我活着的时候从来不玩亡灵的。

“第二，就算有亡灵法师也没用。”塞维尔说道：“那个纯血恶魔身体里的血、魔力、生命力和灵魂都已经被抽取干净了，几乎就是一具空壳。”

亡灵的诞生的必要条件是灵魂、思想和记忆，有这些东西，才有执念和遗憾，死者才会因为不甘愿而重新苏醒。

重要条件是血、魔力和生命力，这是支撑活动的动力，就好像人需要吃饭一样。

必要条件和重要条件都不存在，亡灵法师就算本领通天，也没有办法催生出一个亡灵来，他们最多把这具尸体制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好吧。”

卢修斯有些遗憾。

塞维尔说道：“总之，想要更多信息的话，就只能从魔神本人，或者他手底下的人那里撬出来。”

塞维尔问：“之前在精灵之森抓到的那九个恶魔使者，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信息？”

“没有，他们什么都不愿意吐露。”卢修斯有些无奈地说道：

“而且二代魔神似乎对他们的记忆和灵魂做过干涉，我用了一切手段，也没能从他们身上挖出信息来。”

塞维尔怀疑地看向他。

满脸的“真的吗，我不信”。

塞维尔挑起眉毛，惊讶道：“这可真是个恐怖故事——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你撬不开的嘴巴？”

洛塔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

“圣女殿下，你还没见过这家伙审问人的手段吧？”塞维尔说道：“身体上的折磨、精神上的打击，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塞维尔描述了一段过往。

大概就是卢修斯逮到了一个恶魔，他让人用渔网勒住对方的身体，用刀子剜掉每一块网格中的肉。

洛塔：“……”

你特么削菠萝呢？

这还没完。

那个恶魔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后，卢修斯见他还不肯开口，就把他放了。

确切来说是扔到野外了。

恶魔拖着满身的伤，吊着一口气，东躲西藏地避着光明信徒的视线，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结果，在他经历千辛万苦穿过光明神殿的地盘，还差两步就踏入魔族的地界时，又被圣子抓回来了。

洛塔：“……”

人干事？

塞维尔继续道：“他会把对方折磨到遍体鳞伤，从身体到心灵完全摧垮。到这种时候，受到审讯的人不开口也没用了。”

“他们的心灵崩溃时，有些事情就无法再藏在心底，都会出现在脸上。”

洛塔：“……”

虽然她早就知道，圣子卢修斯就是个毒蘑菇，表面漂亮，实则是不能触之的剧毒。

但她真的没想到，这个圣子这么毒。

说实话，就算是当年还在世，恶事做尽的她，在手段毒辣这方面也只能自叹弗如。

如果卢修斯不是光明圣子，如果他早降生个九千多年……

她一定会选他当魔神的继承人。

这世界上哪里还有希瑞亚什么事？

卢修斯执起圆桌上的鎏金水杯，轻轻抿了一口，丝毫不介意同坐桌边的两人对他的议论和指点。

洛塔：“……”

做了狠毒之事，还能如此坦然，也算是一种常人无法达到的境界了。

卢修斯稍稍抬头，说道：“多谢夸赞。但我的确没能撬开恶魔使者们的嘴巴。”

“所以——”

他歪了歪头，笑道：“要想弄明白二代魔神到底在做什么，我们只能亲自进入恶魔的地盘，去问他本人了。”

塞维尔答应地很果断：“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两人同时看向抱着水杯的银发小恶魔。

洛塔说道：“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迟早会来找我的，不是吗？”

作为一个纯血恶魔，洛塔对二代魔神来说，是有着足够的价值的。

虽然不敢直接从光明神手里直接抢人，但希瑞亚也不会轻易放弃，他会以利诱之，或者创造别的机会——总之先试一试，得到手就是赚了，得不到手也不算亏。

没错，不用怀疑。

希瑞亚就是这么贪。

又贪又蠢。

就这样，他们三人决定了，择日前往魔族的领土。至于择哪一日，需要再进行具体的商议。

……

在傍晚的时候，洛塔回了自己的房间。

圣城的繁花节祭典就快要开始了。

祭典是居民们自己举办的，并不庄重严肃，但胜在热闹和氛围。

洛塔决定换一身便装，出去玩一玩。

“咦？”

在经过桌子的时候，洛塔停下了脚步。

她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粉青釉花瓶。釉面光泽柔和，质地看起来像是玉石一样。

即便花瓶造型简朴，洛塔也能看出它的价格有多么昂贵。

这只花瓶里，摆放着一枝桂花。

饱满的叶间缀着许多橘红色小花，散发着馥郁的花香。

这是丹桂，又被誉为金桂，总之，是一种非常昂贵的花。

洛塔问：“谁送的？”

“没有人来过，圣女殿下。”女仆们纷纷对视，而后，她们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

繁花节的夜幕降临。

繁华的城池里，充斥着明亮艳丽的灯火，与馥郁香甜的花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