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口型对洛塔说道：“躲起来，收敛气息。”

※

半分钟之后。

洛塔躺在床底下，努力收敛着自己的气息。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暂时消失，让她当个没有声音的人。

房间的门柄扭动，锁扣发出咔哒的声响。

木门打开，披着张扬的红袍，面貌英俊的暗精灵走了进来。

他看向房间里。

离窗户不远的位置支着一张圆桌，桌上摆着玻璃壶和水杯。

坐在桌前的，是一个被黑袍完全遮盖住的“恶魔”。他正抬着头，望向门这边的方向。尽管看不见脸，也能感觉到他此时的疑惑。

“里维大人。”黑袍人的嗓音低沉嘶哑，他说道：“我们的老大在尽头的房间里。”

黑袍人表现出的态度，可谓是疑惑又体贴。

一边表示不懂里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找来，一边以为他走错了门，贴心地给他指了一条正确的路。

洛塔：“……”

这演技，妙啊。

但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演什么呢？

洛塔心想：深更半夜找过来，还精准地打开了这个房间的门。这怎么可能是巧合？

里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哥哥。”

洛塔：“……”

就知道会是着这样。

房间里一瞬间变得极为静谧。

洛塔：“……”

救命啊！你们说说话啊！

你们这么安静，我的心跳和呼吸声很容易暴露的啊！

片刻之后，黑袍人的声音响起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再是伪装出的嘶哑，而是干净清冷的本音。

乔伊伸出手，脱下自己的兜帽，露出自己的金发和白皙脸庞。

“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里维说道：“身形、背影、走路姿势……我想，如果你我对调位置，你也能一眼认出我。”

他们是家人。

曾经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种家人。

彼此的关系亲近过，水火不容过……但有一点始终不变，他们很了解彼此。

乔伊的回答很冷淡：“也许吧。”

暗精灵没有介怀兄长的淡漠。

他只是笑着，一步一步地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回忆起往事来。

“哥哥，你还记得爸爸和妈妈吗？爸爸受过伤，走路时有点跛脚。妈妈是个高挑的美人，背影很漂亮。”

说着说着，里维的话语里就带满了嘲讽：“你应该不敢记得吧？你为了得到大祭司的位置，把他们两个都杀了——”

洛塔：“……”

您二位可真是亲兄弟。

一个为了夺权杀父母，一个为了夺权杀亲哥，还拉着全族堕落。

说不上来哪个更毒一点。

乔伊的声音平静：“如果我知道会有今天，当初我会把你一起杀了。”

里维笑了：“醒醒吧，哥哥。”

“你当初就是要杀我。是我抱着你的腿，哭了整整一个下午，你才愿意放过我。”

“你忘了吗？你当时还逼迫我，向光明神立誓，永远不会再对大祭司之位起觊觎之心。”

洛塔：“……”

她不想再听了。

她宁愿喝卢修斯炖的汤，甚至回神殿去抄二百九十遍光明法典，也不想在这里听这种夺权纠纷。

她是个恶人。

但她也是真的讨厌歹毒下作之人。

乔伊问：“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叙旧吗？”

“只是顺便而为。”里维站起身，走到窗边，说道：“我是来请你，与我一同见证精灵之森的黑暗仪式彻底完成时的景象。”

乔伊不解道：“黑暗仪式不是早已完成了吗？植物和水源都被污染，除我之外的光精灵，也都已经被你转变为暗精灵……”

所谓的黑暗仪式，其实就是指某类大规模的黑暗魔法——

施术条件苛刻，图阵复杂，过程漫长。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仪式一旦完成，会造成非常恐怖的结果。

乔伊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难道你……”

精灵之森如今的凄惨历历在目。

如果连这都只是其中的一个过程，那么，最终要达成的结果，究竟会是怎样的惨烈？

“我可不像你，只要有一个大祭司的位置就能满足。”

里维脸上的笑容张扬且狂傲：“这个黑暗仪式的最终目的，是取走精灵之森的所有生命与力量，为我塑造一片神格。”

洛塔：“……”

淦。

我看你是疯的不轻。

“还有一个小时。”里维站在窗前，张开手臂，似在拥抱世界。“我将踏着族人的尸骨，跻身于神明之列。”

但就在此时。

屋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而后是呼呼的风声。

这些声音的来源，都不在窗户这边。

里维猛然回过头。

他抬起手，瞬发的术法将整个床掀翻。

床下的木地板被十分暴力地掏出了一个洞，森林里的灰色骤风，正从这个大洞里，不停地往房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