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那一道光落下来的时候。

洛塔惊恐极了。

“宿敌发现我了。”

“我要死了。”

完蛋了完蛋了完——欸？

洛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好好地活着。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包括看台上的客人们和祭坛上的那三位。

而后，寂静褪去。

一片哗然声响如同潮水涌上。

“怎么是她？”

“不管是谁我都能理解，但唯独她……”

“她可是恶魔啊！”

惊讶的当然不止是学徒们。

站在祭坛上主持典礼的教皇，差点没拿稳权杖。好在他脸上还是绷得四平八稳纹丝不动，才没有被人发现他的失态。

光精灵的大祭司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是除了笑之外，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惊呆了，根本反应不过来该说些什么话，让这场典礼继续。

羽族的圣天使则是稍微肆意一些。

他抬起头往台下张望，在看清楚被光芒笼着的小恶魔时，歪了歪脑袋，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咦？”

远处的看台上。

圣子卢修斯轻笑一下，说道：“她也是我们的圣女，我们不能允许恶魔带走她。”

坐在他旁边的黑袍恶魔们不发一语，他们的身形先是僵硬，而后是颤抖和摇晃。

他们现在又惊又怒，离气晕过去也不远了。

卢修斯不再理会这些远道而来的使者们。

他站起身。

站在他背后，还在茫然震惊中没回过神的圣徒们，半晌才反应过来要跟上圣子。

但他们才迈出步子。

圣子卢修斯抬起了手，制止了他们。

身披雪白长袍，姿态高贵的金发青年，步履从容地自金纹红毯上走过。

他走下看台，迈步到场地之中。

随着他的到来，学徒们默默地低头让路，且自觉地闭上了嘴，喧闹声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洛塔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直到金色光芒褪去，她也没能反应过来。

她是谁？

她在哪？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

哲学问题从洛塔脑袋里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她没有喝圣水。

也没有祈祷，对光明神毫无虔诚所言。

光明神为什么会看见她？

她是个纯血恶魔。

这具身体里还盛放着初代魔神的灵魂。

干嘛选她当圣女？

光明神那个狗东西是不是瞎了？

银发的恶魔少女大脑高速运转着，已经有快要宕机的趋势了。她内心一边发出疑问，一边疯狂辱骂宿敌。

这时。

她身边的人群纷纷向两侧褪去。

金发青年穿过人潮，来到了她的身边。

卢修斯看着目光呆滞，表情凌乱的小恶魔，提议道：“走吧，到前面去。”

洛塔呆呆地点了点头，抬步要跟到他背后去。

“并肩走。”

卢修斯又说道。

洛塔才反应过来。

她现在已经是圣女了，和圣子卢修斯身份等同，平起平坐，是该并肩走。

眼见着他们一同踏上红毯。

但凡是懂事一点的人，都老老实实地闭嘴了。

连圣子卢修斯都接纳了这个结果，亲自来帮小恶魔找场子，他们还能表达什么不满呢？

※

洛塔走上了祭坛。

“咚——”

白塔的钟声再一次撞响。

圣徒呈上了一只月桂冠。

产自光精灵腹地的桂树枝条编织花环骨架，绿叶厚实，形状完美。浅色花朵点缀桂冠，花瓣层层叠叠，带着新鲜的露水。

光精灵族的大祭司祭司接过花环：“我向圣女殿下，献上光精灵的自然之力，愿这世间生灵万物能够与您共鸣，祝福您，守护您。”

接着，月桂冠被传递到羽族的圣天使手中。

“我向圣女殿下，献上羽族的风之加护。愿您之身如风般轻盈，可一日行至海角；愿您之声如风之悠远，可传至百国千城。”

教皇捧着月桂冠。

他献上最后的祝福。

“我向圣女殿下，献上光明神殿之信念。凭此信念，我等虽弱小，却韧如蒲苇，以弱小之躯撑持万年，建立如今盛世。”

“愿神殿之信念，光明信徒之信念，加护于您，传承于您。”

他走向洛塔。

这只漂亮的月桂冠被高高捧起，又轻轻地落在了小恶魔银色的发顶。

那一瞬，金色光芒再次绽开。

塔楼的钟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雪白的鸽子拍打着翅膀，成群结队地飞过雪山，盘旋在祭坛的上空。

这次的光芒并不只是做做样子。

洛塔感觉到。

磅礴的神力正在涌进她的身躯，如同江潮决堤，在干涸依旧的山川河道中奔撞。

虽然只到九千年前的她的冰山一角，但打破白塔结界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

当下的情况，她还怎么去打破白塔结界？

她还跑得了吗？

洛塔心态炸了。

她现在终于得到了能够逃跑的力量，却再也无法返回恶魔的领地。

相反的，她还要被带回光明神殿，成为光明信徒表面上的领导者，为他们出谋划策，卖命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