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洛塔从他手上拿过药水。

她瓮声瓮气地说道：“谢谢您。”

圣子卢修斯稍稍点头，接下了她的谢意。

“回去吧。”

他的语气温和。

却又带着点想将人赶走的冷淡。

洛塔原本也不想在这里多停留。

她朝圣子躬身行了一礼，顺从了对方的话语，握着手中的药瓶迅速跑开。

洛塔回到了寝室里。

她的房间里有一扇巨大的窗户。

窗外是广阔的绿茵，缤纷的花朵，还有拍着翅膀，到处乱飞的小鸟。长成球状的神灯草，在草坪上成片成片的生长着，会散发出幽蓝的光辉，将这片天地点亮。

不过，这一切都是假的。

白塔的寝室建在地下，寝室的窗户，自然也开在地下。这些美好的风景，不过是幻术的衍生物，虚假繁荣而已。

就像现在的光明信徒一样——

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几天里，洛塔已经他们有了大致的印象：愚蠢、虚妄、莽撞、自己骗自己……

也不知道光明神到底是怎么指引信徒的，才会指引出这么一群废物。

就连他亲手创造的光明圣子，似乎也只是看起来聪明而已。

洛塔拉上了窗帘。

镶嵌在墙上的神灯石亮起，在透明的玻璃灯罩后，散发出足以照亮整个房间的光芒。

她坐在床上，晃了晃手里的药剂瓶。

“唉，狗东西。”洛塔说道：“你家的小圣子可真是……他知道他在给什么人提供帮助吗？”

洛塔拔开瓶塞。

她仰起头，将治疗风寒的药水一饮而尽。

也许是太过劳累，也许是药水的副作用。

洛塔非常的困顿，脑袋一沾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开始做梦。

她梦见了九千年前的自己。同样是银发赤眸，那时候更漂亮，更精致一些。

不过也更狼狈。

她如同一只落水狗，从头到脚都湿透了，银发粘成一缕一缕的，身上的衣袍滴答滴答地落着水。白皙的面庞上挂着伤，还挂着不服气的表情。

她抱着手臂坐在酒馆的木凳上。

坐在她身边的那位，也跟她一样狼狈。

他们俩双双跌进河里，又中了彼此的咒术，无法使用神术和魔法。不然他们早就把自己弄干净，恢复成平时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她咬牙切齿地放狠话：“我迟早有一天，要封住你的神力，把你丢进魔界最臭的一条河里，让你从里面泡到入味。”

坐在她身旁的那位，说话的语气要比她平静太多。但也分毫不让：“你想的美。”

酒馆的老板端过来两碗汤。

他好心道：“两位喝一些热的东西，暖和一下吧，别感染风寒了。”

银发红眸的少女那要命的、有些神经质的自尊心，立刻就被这句话刺到了。

“就算光膀子上雪山，不穿衣服游过整个冰海，我也不可能会感染风寒的！”她很生气地拍着桌子。“我可是……唔——！”

然后她就被坐在身边的那位捂住了嘴。

“闭嘴。”那位压低了声音：“你就这么想宣扬你自己，让所有人都知道魔神落水的光荣事迹吗？”

“……”

洛塔从梦里惊醒了。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翻过身把自己埋在枕头里，发出了羞耻的“嘤”声。

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像以前一样心里没有半点逼数了。

洛塔想起来自己年少时干的那些事，自己都被自己蠢到，恨不得挖个坑把多年前的自己活埋了。

※

等了许久。

洛塔脸上的热度才褪去。

她进了盥洗室，进行清晨起床后的洗漱。

看着镜子里这张和前世有七分相似的脸，洛塔又想起了梦里的自己拍着桌子，差点大喊出“我可是神明”的蠢样。

洛塔的脸又红了，耳朵尖上都飞着粉色。

她赶紧结束了洗漱。

整理好衣服，抱起课本，离开寝室直奔白塔高处的教室而去。

洛塔睡得太沉了，起得有些晚。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和她同班的白塔学徒们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意外的是。

洛塔并未像往常一样，自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引来无数的目光和闲言碎语。

这些学徒们都低着头，眼睛落在课本上，专注地预习着今天的功课。

洛塔：“？”

你们吃错药了？

“快点进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导师说道，“圣子殿下今天会巡视整个白塔，你老实一点，别惹麻烦。”

洛塔：“……”

好吧，这些学徒今天没吃错药。

他们不是不想闹，只是不敢闹——他们惹不起光明神殿的圣子殿下。

洛塔扯了扯嘴角，走到窗边去坐下。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之后。

导师敲了敲讲桌，让所有学徒都抬起头来。

“现在所有人都到齐了。”他说道，“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公布一件事——选拔之日订在半个月后，到时，会有很多重要的客人停驻白塔。”

“神殿总殿的圣子、教皇及大主教，各大地区的主教，各大骑士团的团长……”

说着说着，导师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顺便，因为近几年来，光明神殿攻占了许多魔族领地。魔神有向吾神光明神冕下求和的打算，将会派出使者，前来白塔参加选拔之日的盛典。”

教室里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