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知寒并不知道燕星衍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了燕星衍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走吧,我看谁还敢拦你。”
燕星衍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襟上的水,就这么“狐假虎威”,堂而皇之地在周围家丁畏惧的目光下,拐了个弯,往不远处倒地的关万山处走去。
为了表明自己的合理性,燕星衍还不忘威胁一旁的家丁:“我乃当朝六皇子殿下,关万山犯下如此大错,尔等休要助纣为虐。”
殷知寒好笑,“行了,这又不是在京城,天高皇帝远,谁还顾忌你的身份?他们也是拿钱替人办事,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燕星衍一本正经,“有没有用都得说出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是强盗。”
家丁们互相对视几眼,无奈地撇了撇嘴。
两人说话间已然走到关万山面前,燕星衍低头看着倒在雨中,双眼紧闭人事不省的关万山,一脚踩在关万山的胸口上,俯身毫不留情地抽了关万山一耳光。
“别装了,醒了就给爷起来。”
关万山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无数次后悔方才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胆大包天地想要让家丁们拖住燕星衍,自己借机溜走。
更后悔怎么就在家里犹豫不决,不知道早点跑,居然就这么被燕星衍逮了个现行。
只是如今已然骑虎难下,关万山赔着笑脸,“殿下......”
“嗤,我可不是你家殿下,少跟我来这套。”燕星衍铁面无私,“赶紧起来收拾你自己闯下的烂摊子,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戴罪立功?
关万山抱住燕星衍的脚,被燕星衍嫌弃地踢开也不生气,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殿下需要下官做什么,只管吩咐!”
“需要做什么还要我教你?”燕星衍神色不耐。
关万山扇了自己一巴掌,“不需要不需要,下官刚刚脑子进了水,迷糊了一下。”
不是现在要处置我都好办,大不了我等忙完了再跑。
“来人,去官衙。”
*
要说关万山的知府身份确实必不可少,如今云州乱成一锅粥,若是没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燕星衍虽身份高贵,但毕竟对云州不熟悉,云州的各级官员也对燕星衍不熟悉。
关万山表现心切,效率不知高出多少。
几道命令一下,云州各级官员这才有条不紊地开始救助灾民。
云州风雨大作,不知有多少流民在街头命悬一线,原本就高热不退的流民更是当场断气,横尸倒在街角,在大雨的重刷下,无人收殓。
只因这时候云州的百姓们也自顾不暇,许多家境不算优渥的普通百姓也难以抵达这暴风雨的侵袭,家中进水已不足寻常,许多屋檐挡不住暴雨的侵刷与雨水的浸泡,轰然垮塌,没有压倒人便是万幸,无处躲雨也难以避免。
好在街上陆陆续续有人顶着风雨出来,挨家挨户地查看情况。
“你们家没事吧?有没有人伤亡?”
“这里有伤员!”
“快帮帮我,腿被压住了!”
“你小心点,我救你出来,等下把伤员带去县衙,那里有大夫!”
这时候大家也顾不上谁是官差,谁是单纯的好心人了,只要有人搭把手,都是救命恩人。
“救救我......大人行行好,救救我......”路边蜷缩在屋檐下的流民气息奄奄,努力伸手想要抓住来者的裤脚。
来者脚步一顿,还是不忍心置之不理,“把他也带上吧。”
“还有我儿子!还有我儿子!”流民焦急地指着怀中几岁的稚童。
“......你儿子已经没有气了。”
“......我的儿啊——”
哭嚎声在这个雨夜已显得稀疏平常,只有噼啪不断的雨声为其应和。
云州官衙此时人满为患,不管是府医还是游方郎中,此刻都忙碌在衙门的厅堂前后,恨不得再生出几只手来。
医者仁心。
这时候便顾不上什么专业不专业了,就连矫治跌打损伤,负责骨科外伤的军医都被拉来帮忙。
饶是如此,在越来越多人被送过来此处,甚至桌上墙角与外间屋檐下都堵满伤患的情况下也让人分身乏术。
燕星衍眉头紧锁,“这样不行,得再腾点地方出来,这里已经装不下这么多人了。”
殷知寒亦愁眉不展,“这么多伤患待在一起,一旦出现传染病......”更糟糕的是,许多死者还在外面暴露着,无人收殓。
这时候,救人还来不及,哪有功夫管那些已经死掉的?
唉。
难啊。
更难的是,大雨一直没停。
只不过是从瓢泼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却从未停下。
越来越多的地方被淹没在水里,但救援的力量始终有限,此起彼伏的灾情令人应接不暇,短短一夜之间,官衙各处就已人满为患,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
云州竟然成了一座孤城。
出不去,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