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只是个小牧师而已。”常彬找了根棒棒糖叼在嘴巴里，“等我们刷分的时候，他还不得站在后面求我们留点怪物给他补刀？”

“哈哈哈哈，也是。”汪雪忍不住掩面而笑。

苏梓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就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和周围那些乐乐呵呵晨练的老爷爷老奶奶们不同，苏梓看到的那个人好像还很年轻，但不知道为什么垂头丧气地坐在人行道旁，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些脏，身边还放着一个行李包，整个人的气场十分落魄。

“打扰了。”苏梓走过去跟那个人打了声招呼。

那个人听到人的声音之后就抬起了头，整张脸看着年轻却胡子拉渣，不知道已经多少天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在看到苏梓的脸之后，那个人先是愣了愣，然后又将头低了下去。

“能问你一些事情吗？”苏梓记得系统给出的通关时间是十天内，这说明在副本的预测中，他们可能要在这个世界停留一段时间。

那么他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尽快了解这个世界。

“你给我团个饭，我就什么都告诉你。”那个落魄的人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你不如可怜可怜我，给我团个饭。”

“团饭？”苏梓不是很理解对方说的话。

“就是问你借钱吃饭。”毕方走后面走了上来，“赌徒最落魄的时候，不仅欠了一屁股债，而且就连他们身上都可能掏不出一分钱，没有钱就没有饭吃，所以他们就会像乞丐一样四处乞讨，凑够了钱就赶紧吃一顿。”

“你会不会说人话？！”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落魄的人像是突然有了精神一样抬起头瞪着毕方，然后将一台和苏梓他们一模一样的手机伸到他们面前，“你说谁是赌徒？！我才不是赌徒那种怪物！”

在那个人的手机上，赌性那一栏出现的百分比是——75%。

“呵呵。”站在队伍里的常彬冷笑了一声，“只是百分之五的差距而已，你说你和赌徒有什么区别？”

“不是赌徒就是不是赌徒！我死都不会变成那种怪物的！”那个落魄的人脸上竟然出现了无比惊恐的表情，“我正准备回父母家，等我向父母坦白了我欠的钱，等他们帮我把钱还掉我就可以上岸，到时候我就再也不会赌了！我再也不会赌了，我发誓！”

“你欠了多少钱？”苏梓皱了皱眉，明明周围的环境阳光明媚，但他却很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不多，也就下水了十几个。”那个人叹了口气，“如果让家里卖掉一套房子的话，我不仅能上岸，还能拿剩下的钱去做生意，过安稳的生活。”

“下水十几个，就是说欠了十几万。”毕方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做着翻译，“对于赌的人来说，只要欠的债还清了，就是上岸了。”

下水，越是深，越是容易溺死。

上岸，从溺死的恐惧中摆脱，终于可以呼吸新世界的新鲜空气。

“我想再请问一个问题。”苏梓再次问道，“赌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怪物？”

那个人张望了一下四周，在发现街上只有那些老头老太和眼前这些奇怪的人之后，才有些疑惑地反问：“你们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算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吧？”毕方和那个人一样蹲了下来，然后递了一根烟过去，“听说这里的‘赌徒’很可怕，所以就想问一问。”

“赌徒这种怪物，活该被千刀万剐！”提到“赌徒”，这个明明距离赌徒只有5%距离的男人却露出了非常厌恶和嫌弃的表情，“那种怪物不仅外表丑恶，就连内心都可怕到腐烂！”

“它们根本就不能理解人类的感情，它们不在乎爱情更不在乎亲情。”

“它们平日里气势汹汹，一看到人类就会攻击。就算是它们原本父母、妻子和孩子站在它们面前，它们也依旧会啃他们的肉，吸他们的血！”

“那种怪物，你们还是不要遇见比较好。”那个人越说，越是抱紧了自己的脑袋，“我是死都不会变成这种怪物的！只要……只要我爸妈帮我还清了债，我的赌性一定会下降的！因为我再也不会去赌了！再也不会去赌了！”

“我们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看看赌徒，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哪里有赌徒啊？”站在旁边的常彬却是直接进入主题，“我们想去看看。”

“你们疯了吗？那种怪物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人先是非常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常彬，然后又看了看其他的人，在看到所有人都在等他回答之后，他才指了指人行道的前方说——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但我们这里分为三块地方，只要一直向前走就会到达你们想去的地方。一块叫做‘平乐园’，赌性50%以下的人都选择生活在平乐园里。一块叫做“享乐园”，赌性50%以上80%以下的人喜欢聚集在那里。另一块就是那群怪物出没的地方，位于我们这里的最末端，是一个一片荒凉而且没有名字的地方，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到哪里去。”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平乐园。”那个人说着，又带着特别宝贝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手机，笑着说，“等我还清了所有的债务，我就会一直待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谢谢。”得到他们需要的信息之后，苏梓和队伍里的其他人对了一个眼神，告别了那个人，向他之前手指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个平乐园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老人呢？”莫雁有些疑惑地看着周围的人群，“难道老人的赌性会比较低吗？”

“那也不一定。”苏梓一边向前走，一边说，“与其说老人的赌性低，不如说这里的年轻人可能都去了那个什么享乐园。”

“真不愧是赌徒世界啊。”毕方感慨了一句，“我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挺讽刺的。”

“怎么说？”苏梓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叫毕方的家伙对赌徒的事情很了解，甚至还能在对方说出一些所谓的赌徒用词的时候帮忙翻译。

“我以前是做警察的。”毕方再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不过不是那种特别厉害的警察，也就是帮忙解决一些家庭纠纷之类的，所以经常有赌徒和赌徒的家人跑到我们单位来寻求帮助什么的……其实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了。”

“刚才那种人我也遇见了好几次，因为欠钱太多自己扛不住了，就去找家人坦白。家里人砸锅卖铁卖房子甚至借钱帮他们还高利贷，好不容易帮忙还清了债，整个家却已经破得差不多了。”

“队长，那些人最后真的不会再去赌了吗？”莫雁在一旁好奇地问道。

“也许有人不会再赌了吧？”毕方叹了口气，“但我见到过的那些人……在发现自己欠的债全部都还清了之后，都毫无例外地又去赌了。”

“那会儿我负责的范围有很多动迁户，既有钱又有房子，有些赌场的人会故意找这种天降横财突然膨胀的暴发户，然后诱惑他们去赌博，手段多样防不胜防，没几个不中招的。”

“那些动迁户以前也都是农民，很多老人辛苦了大半辈子才终于有了钱有了房子，正好可以美美满满地度过晚年时光，结果屋子都还没住热，就被孩子赌博的事情气进了医院。”

“明明可以好好安享晚年，但最终却为了儿子将手里还没焐热的房子卖了，连留着养老的棺材钱也拿去还了债，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凌晨三四点还得去承包的地里收菜去卖，只为了让儿子彻底上岸。”毕方越说越气，“那些赌徒不是人，就算这样了竟然还会再去赌！”

“那不就跟刚才那个人说的一样吗？‘赌徒’根本不是人，是怪物！它们不在乎爱情更不在乎亲情，就算是它们原本父母、妻子和孩子站在它们面前，它们也依旧会啃他们的肉，吸他们的血！”毕方的手上戴着的是拳师职业的初始拳套，所以一圈圈挥向空气的时候还有破空声传来。

“我现在就恨不得去捶几百个为那些爷爷奶奶们出口气！”毕方看起来极其迫不及待，甚至想现在就去捶几个怪物刷积分。

“说到底，那些赌徒还是没脑子。”常彬在一旁很是轻蔑地笑了笑，“如果有赌场的人来诱惑我的话，我绝对能从他们手里赚到钱。”

“哦？”毕方倒是有些不相信。

就连苏梓都站在高高壮壮的毕方后面冷笑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赌博这种东西不仅要学概率，还要学会掌握人的心理。”常彬说得振振有词，“你们知道赌场怎么诱惑人去赌博吗？他们会在一开始的时候让那些人赢好几局，在那些蠢蛋以为自己幸运女神附体的时候，再骗他去赌更大的，最后让他输得血本无归。”

“所以啊，只要赢几把之后就立刻收手，转头就走，绝对能让那些庄家狠狠肉痛一把！”常彬叼着棒棒糖的模样得意得不得了。

“哇，老公，你好聪明啊！”旁边的汪雪用非常崇拜的目光看着常彬，“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帅又怎么聪明的？”

“哈哈哈哈哈哈！”常彬得意得大笑了几声。

“你千万别这么想，有很多人都是因为还想要赢下一把，才入了套。”毕方皱了皱眉，看不看好常彬这种过于自负的态度。虽然常彬是一个不错的法师，但他这种性格在这样一个副本里的确有些吃亏。

“这种时候就要看智慧了。”常彬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我就是因为亲身实践过，才会这么说。”

毕方和常彬的对话不欢而散。

苏梓却觉得……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