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阿萄:
阿萄,原谅爷爷没有告诉你实情。刚刚查出这个病了时候,你在学校上课,你奶奶哭了一整天。是我让她不要告诉你,别打扰你学习。
爷爷知道你爸妈的本性,不奢求你原谅他们。他们也没有资格得到你的原谅。是爷爷没教好你爸爸,让他成为了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阿萄,原谅爷爷好吗?
爷爷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早些将你从你爸那儿接过来,让我的阿萄,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爷爷走之后,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怕你受欺负。
很多时候,阿萄不说,我也知道,你在学校过得并不好。人生一世,其实是很短的。爷爷只有一个愿望,希望阿萄能自信起来,当你想低头的时候,就把头抬起来。凡事都不要委屈了自己,当有人欺负你的时候,全力去反击。
阿萄,不要难过,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爷爷只能陪你一段路,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好好走。
大抵是病重了,手上再无平日的力气。信上字迹歪歪扭扭的,就像是枯倒在路边的老树,写满了生命的挣扎与不舍。他强打精神,只为让他最不舍的孙女看到他最后的话。
宋萄睁大眼睛,用力去辨认。
泪水像线珠子一滴一滴砸下。
浸入薄薄的信纸上,晕开墨色的笔迹。
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小时候,每次爷爷奶奶来的时候,都是她鲜有的快乐时光。
爷爷总会做些小玩具给她玩,有时是竹蜻蜓,有时是一个小小的木雕。趁爸妈不在的时候,爷爷还会偷偷给她钱,让她自己去买东西吃。
只有在爷爷这里,她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是她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上天要把她最珍贵的东西全都夺走?
无助的低泣从屋中传出,飘散,消失在仲春的一缕清风中。
晚霞已经照常染映天际,身旁的位置仍旧空空荡荡。
席宿合上书,走出教室。
“宋萄?她昨天请假了,应该是家里有人去世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席宿眼神有些飘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
席宿回过神来,清咳了一声。
“没什么,只是看她今天没来上学。”
温一水闻言看了他一眼,神色略微惊讶。
“看来宋萄这同桌还算选得不错。”
席宿低头看了她一眼,表情不明。
温一水笑了笑,将一叠装订成册的文件推到桌前。
“宋萄关心了,是不是该关心我了,把这个送到校长办公室去,妈先下班啦!”
席宿手里被塞了一堆文件,认命去爬楼了。
校长办公室在对面A栋四层,温一水不想爬楼,经常差使自家儿子去送。久而久之,一个新校长看到每次都是席宿去送文件,以为他是哪个老师,还抓他去开会。
夜晚拉开,黑暗笼罩了这个小村庄,零星灯火点缀其中。
邻居李阿姨摸了摸宋萄的头发,轻声安抚。
“萄萄啊,你也别太伤心了,你奶奶我们会照看的。”
张叶婵听完脸色一沉,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我婆婆当然是我们自己照顾,怎么就用你们照看了?”
李阿姨是个温软的性子,平时也是温温柔柔的,和别人吵不起来。这会儿听到张叶婵这么说,只以为是她自己说错话了,便也没有计较。
只不过她身后坐着的就不好惹了,几个人都是村里出名的嘴巴厉害。
她们平时就看不惯张叶婵的做派,再说张叶婵又不是这村里的,骂人自然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我说宋家媳妇,做人还是要凭良心。我们在这村里住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来过几次。平时阿公阿婆有什么事,也是我们在帮衬着。怎么现在照看照看就不行了?”
身后几个也附和了几声。
“这话说得没错,你嫁到宋家来也已经几十年了。明明两个村就隔了十几里路,过年都很少见你回来看看。换做是我媳妇,我早让儿子跟她离婚了!”
“就是,宋建前娶了你,真是上辈子作的孽。连上个医院都扣扣搜搜,阿公这病就是你们拖的。”
张叶婵铁青一张脸,手指紧紧攥着衣服。
她张叶婵这辈子也算骂过不少人,还没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正在她要站起来骂回去的时候,却被宋建前一把拉了回去。
“你想让我爹去都去得都不安稳么?”
张叶婵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生生将这口火气憋下去了。
她能将火气压下去,一半是因为宋建前,一半也有自己心虚的成分在。
宋萄爷爷的肺癌,确实是拖出来的。有段时间他一直咳嗽,整夜整夜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