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黑烟自虫身浮起,一股浓郁的恶臭瞬间蔓延到整个房间。所有人都捏住鼻子,眉头紧皱,忍住这股气味带来的反胃感觉。
景澄快走几步,靠近手术刀的位置,俯身观察。
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众人:“……”少年你的嗅觉难道失灵了吗?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众人仿佛身置于武侠剧中,尤其是景澄单手甩刀而出的那一刻,仿佛要脱口而出:看我飞刀!
人不可貌相……这是这一刻病房里所有人脑海中的共同想法。
景澄倒没觉得自己是在炫技,在他所在的那个年代,十三四岁的孩子就能上战场,大街上随便找个爷们也都会耍刀弄枪。
正因盛世无鬼神,乱世多妖魔。有战乱就有血腥,就容易滋生怨气,阴盛阳衰,以致鬼神当道,妖孽横生。凡人保家卫国,他们除魔卫道,所以“乱世武力至上”不是说着闹着玩的。
对付这种邪虫,景澄就习惯性暴力碾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现在的和谐社会相比,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大概是病床上躺了几天的原因,景澄还觉得自己有点手生,搁在往常,他都是一刀毙命。
而现在,这彭踬的八只足翼还在挣扎呢……
“咳咳——咳咳咳咳——”
房间里只余下小辉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其余人愣愣地围观这一幕,大气不敢出。
老太太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去给咳嗽不止的孙子拍拍背,欣喜若狂地说:“好了,这次是真好了,肚子小了,也不喊饿了……”
景澄从容不迫地蹲下身,将那只彭踬身上插的手术刀拔下来后,又连插了数刀,彭踬垂死挣扎之时,绿色的血液在瓷板砖的缝隙中蜿蜒。
几息过后,虫子终于停止挣扎,景澄这才撒手。
众人:“……”
即便知晓这只虫子是导致孩子身体异变的始作俑者,但当他们看到地上那一滩被捣成烂泥几乎看不出原样的尸体时,再去看向景澄的眼神都很复杂。
怎么说呢,有点一言难尽吧。
景澄却毫无所觉地起身,随手拿一张纸擦去手背上被溅到的鲜血,对老太太道:“我刚才叩击小辉的天突穴,是为了让他尽快将彭踬吐出来,可能力度有点大,他的脖子这几天会肿,你们回家给他冲泡胖大海,喝几天就好。”
小辉咳嗽了一会儿就好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吐出来一只虫子,却隐隐约约知道是眼前的这个哥哥救了他,因此对景澄很有好感。
七八岁的男孩儿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对自己差点死了这件事毫不在意,身体好了以后立马根没事儿人似的,好奇地摸摸自己的肚子,仰头对景澄道:“我现在肚子不饿了,哥哥你好厉害!”
景澄正要露出笑容,却目光一凝。
他注意到小辉在仰头动作间,脖颈处露出的一条红线。
那条红线原本隐藏在衣服里,在小辉仰头跟他说话时才露出来,若不是他眼尖,还真发现不了。
红线上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气,这让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大师!我们全家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了!真是太感谢了!”小辉的父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面上带着狂喜的神色。
尤其是小辉妈妈,她此时更是恨不得打醒之前嘲讽对方的自己,人家这可是有真本事的!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问难,希望大师不要怪罪才好。
至于男医生,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刚才发生的事令他唯物主义的信仰彻底崩塌,他再也不敢欺骗自己这个世界没有鬼神。
景澄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小辉脖子上戴的那根红线,拉长,只见红线下方坠着一个精雕细刻的玉观音。
观音面容安详,神情悲悯,嘴角略带微笑,栩栩如生……与景澄曾经见过的那些玉观音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景澄却知道,那一丝阴气就是从这块玉上散发出来的。
景澄微微用力,红线崩断,玉观音落到他的手心。
老太太觑他的神色,小心地问:“大师,是这块玉有什么问题么?”
“我看看。”景澄把玉捏在手心里感受了一下,没发现里面有阴魂,不过也有可能是住在里面的邪祟就是冲撞小辉的那个,被他除掉后只剩下寥寥无几的阴气。
小辉父母也紧张地看着他,难道这块玉就是让他们的儿子生病的罪魁祸首?
景澄看了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这是一块死玉你们应该知道吧?”
小辉爸爸惊讶道:“死玉?大师您的意思是这块玉是假的?”
“不是假的,而是死玉。”景澄顿了顿,“这个东西一般是用来做法器镇压阴魂。我看这观音上残留些许阴气,说明它至少是封印过阴魂的。”
旁听到这一句解释的男医生:“……”
我他妈为什么要听这些?男医生推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离他们远了一点。
“阴魂?这东西是你给小辉买的吧?”小辉妈妈回过头,猛捶了丈夫的胸口一下,怒道,“你这个坑儿子的货!”
小辉爸爸被打得不敢还手,委屈道:“我看儿子挺喜欢的嘛,也不贵,才20块钱。”
老太太也狠狠拧了他的胳膊,骂道:“蠢货!二十块钱的玉你也敢买,就不怕是从死人的坟里刨出来的吗?!”
二十块大洋难道还不贵吗?想不到这家人衣着朴素,竟然如此有钱!
景澄忍不住去观察男主人的面相,见他虽生的五大三粗,但他额头低窄,意味出身低贫。天仓塌陷,天仓在太阳穴之上,主男人财库田宅,塌陷则说明他祖业不丰,家财难聚。鼻梁塌陷,鼻子是财根,鼻梁塌、山根断裂都说明他财运来去如浮萍,难以守财。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此人虽然吃穿不愁,但却不是有大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