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要跟你同一个世界的人在一起比较好。”
沉默过后。
“好的,那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再见。”
“再见。”
秦青挂上电话,站在原地没有动。
电话里传来了忙音,在那个连坐磁悬浮列车都需要长达五六个小时的遥远小城中,漆黑冰冷的夜幕下,只穿着单薄t恤的少年握着黑了屏的手机,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将脸埋进膝头,从压抑的抽泣到痛哭……
他的身后,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
被发问的黎萍云,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成原来那张严肃得不近人情的面孔了,语气平淡地说:“自由学院的规矩是什么样的,学生比教师更清楚。”
平时把他们视为空气,现在被打了才喊院长,以为自己是学生就可以对教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谁没个脾气?
更何况黎萍云此时产生了一种久违了的感觉,她感觉血液在燃烧,心海澎湃,她看着秦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挺拔骄傲的身影,这个少女的模样还是三个月前的那样,五官精致漂亮,但因为没有什么表情、气质冰冷而显得不好相处,颇有一种高岭之花的傲气之感,如果不是她的衣着打扮彰显她的家境底蕴都只是平民水平,还以为她是个千金大小姐。
可此时,她才终于看到她的身姿挺拔如青竹,漂亮的黑眸是沉静而坚毅的,并没有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特有的浮躁、不稳定和愤怒,只是因为过于专注自己才显得对别人那么淡漠,如同一颗反射着冷光的黑色宝石,此时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威严。
黎萍云联想到了军人。于是她体内的军人的血性也燃烧了起来,天知道她多想把这些无法无天的学生抽一顿,抽到他们不敢再嚣张为止!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纪律!什么叫尊重!什么才是真正的有尊严!
黎萍云心里在尖叫,抽!抽醒这群小王八蛋!不要停!
黎萍云心潮澎湃,面上却还能保持原样,一副自由学院的事不归教师管的样子,只是让其他教师去叫校医院的人过来,把伤患抬走。
于是秦青便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总裁有点儿无聊了,低头把脑袋伸到秦青的肩上去,一双又大又亮仿佛还有些水润的大眼睛瞅着她,秦青便面无表情地伸手抚摸着它的头,好像刚刚连射两人,叫人皮肉开花,鲜血直流的人不是她一样。
自由学院虽然没有真正一个学校该有的模样,校园暴力也随处可见,但是到底也是有眼睛盯着,还真没有人敢拿着刀子去砍人杀人,而且也是不被允许的,像秦青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让人血液迸溅,还站在那里一副不把这些当回事的冷静模样,让人感到咽喉干涩,心头生怵,生不起勇气出声。
下面宁若夏惨痛的嚎叫声渐渐小了,她急促地呼吸着,唇瓣疼得剧烈颤抖,看着□□她大腿的箭竟是那么粗的后,瞳孔更是一阵颤动,感觉更痛,心里也更恨了,在整个自由学院的眼皮子底下,在墨兰那个贱人面前,她被这样对待,丢尽了颜面……
“还有没有人管了?还有没有人管了?!”宁若夏夹着疼痛的吼声响起,她的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一些学生会成员,见他们都被镇住,不敢轻举妄动,气得受伤的大腿更是咕噜咕噜直冒血,有些疯狂地推着她身边的人,“去,去叫蒋非!把蒋非给我叫过来!蒋非!蒋非!”
早在宁若夏喊起来之前,就有人预感到有不得了的状况发生地去找蒋非了。
“蒋非!蒋非!”墨兰按着蒋非的独栋别墅门铃,好一会儿,门上的可视对讲机里才传出一道略显缓慢还带有睡意的声音。
“说事。”相当不悦的语气。
“出事了,有个疯子,你快出来!”
“……嗯?”
蒋非睡眼惺忪,穿着宽松的棉裤,趿着一双人字拖,在墨兰的催促下,慢吞吞地走到操场的时候,就看到本该整整齐齐摆成方块形的座椅早就东倒西歪,年纪大小不一的学生们也是零零散散分成了多个团体,其中的一个团体中正是宁若夏,她已经被医生和护士抬到担架上,匆匆忙忙地从蒋非身边经过。
看到蒋非,宁若夏喜极而泣,哪还有先前的刁蛮,委屈又可怜地喊着:“蒋非,你一定要让那个贱人好看!”
蒋非的眼睛却落在宁若夏插着一支箭的大腿上,脑袋跟着转了一小圈才收回来,一边打着一个大大的哈欠,一边扭头看向台上,蓦地就对上一双沉静乌黑如宝石的眼眸,脚步一顿,打到一半的哈欠也顿住,原本还惺忪的双眼微微一睁,整个人清醒了起来。
“蒋非!”
“是蒋非!”
“蒋非来了!”
“看她再嚣张!妈的!”
于此同时,那些学生们终于看到蒋非了,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原本的安静氛围被打破,一些人就跟跟老师告状的小学生一样,冲到蒋非面前,义愤填膺地指着秦青,控诉她做的一切不可理喻的事,“这女人就是个疯子,神经病!家里一穷二白,三个月前才入学,竟然妄想当会长,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还用箭射了曹森和宁若夏,简直是目中无人!”
话说着,眼里明显有着等着蒋非收拾秦青的幸灾乐祸和期待。
秦青看着蒋非,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可其实她的心跳速度已经有些加快了,那个人明明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隔着这样的距离,却给她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好像看到一只刚睡醒的雄狮,慢慢地踱步而来。她握紧了弓和箭,做好了当猎人的准备,虽然……对方明显也是猎手。
黎萍云倒是比秦青还要紧张,脸色都微微变了变,讲真的,说是一年一次的会长竞选,但其实就算今天秦青成功当了会长,只要蒋非出声否定了她,她做的一切就都白做了,什么院长什么会长什么规则,在蒋非面前就是个屁,他才是自由学院真正的规则制定者,发号施令的王。
这时,蒋非走过来了。
他走到了台下不远处,看着秦青,说:“想当自由学院的规则制定者?”
“嗯。”
“那,来玩个游戏吧。”
“不玩。”
他的瞳孔随着箭头的靠近而放大,然后瞬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冲力撞上了自己的大腿,因为冲击力度太大,自己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扑通一下子,一屁股坐在了台子中间的那把华丽靠椅上,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从大腿处冲上大脑,每一个神经末梢都痛得仿佛蜷缩了起来。
时间仿佛停滞了两秒,然后骤然流动起来,一群原本望着秦青的人们猛然扭头,便看到了被射中倒地的曹森,顿时一双双眼睛瞪大,有人不敢相信地捂住了嘴,有人猛然起身脱口而出几声“卧槽”。
然而秦青并没有停下来,她抓起缰绳,骑着骏马依然直直往前奔驰而去。
踏踏踏踏踏踏……
马蹄声在草地上不够清脆,但足够入耳,那一双双眼睛又看了过来,尤其是坐在过道两边的学生们瞪大着双眼,仰着头,看着骏马气势如虹地从他们身边跃过,看着骑在马上的少女被阴影遮掩瞧不清的面孔,看到她飞扬起的黑发,看到她随着马匹的起伏而起伏的弓着却让人感觉笔直非常的身躯,不知为何,心生震撼。
秦青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黑眸沉静坚毅,看不到丝毫波澜起伏,她策马向前,跑过了座椅之间的过道,然后猛然扯紧缰绳,与她已经足够默契的总裁后肢用力,猛然一跃,直接跃上了台子,竟一步窜到了曹森身前,眼见着要一下把曹森撞飞了,秦青再拉缰绳,紧急刹车,总裁口中发出长长的嘶鸣,骏马的前肢高高抬起,在空中踏了好几下。
曹森一时忘了疼痛,高大的马匹双蹄要踩踏在自己身上般的感觉让他本能的心生恐惧,呼吸都停止了,他瞪大双眼,瞳孔紧缩,仰着头僵着身体看着骑着马背上的女孩。
她稳稳地坐在上面,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握着一把长弓。她像刚从沙场征战回来的将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眸漆黑没有温度,无波无澜,平静得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心脏好像都停止跳动了,曹森眼睛都忘记眨了,一动不动地瞪着秦青,觉得世界寂静无声,所有光影都消失,只有这近在咫尺的马和人存在。
然而秦青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两秒,扭头看向了边上仰着头瞪着她,一副吓傻模样的黎萍云。
“院长。”秦青朝她点点头。
黎萍云:……我大概是在做梦。
众人:……我们大概都在做梦。
“你对阿森做了什么?!”一道略显惊恐的女声尖锐地响起。
这道尖叫终于打破了这片诡异的宁静,所有人都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啊!”
“我的妈!”
“卧槽!”
“杀人啦!!!”
顿时嘈杂喧闹声不断,连最前排的早就被自由学院的学生们锻炼出一颗强大心脏的教师们,都有些淡定不能了,没有一个人能再继续坐在椅子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或茫然或震惊或惶恐或无措地看着台上。
秦青干脆利落地从马背上下来,并不多看曹森一眼,抓着缰绳,牵着总裁转了个身,面对所有人,乌黑平静的眼眸扫过所有人,说:“学生会竞选的新规则,只要在竞选当天,把候选人打趴下,就可以取代那个人成为新会长。没错吧?”
“那又怎样?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平民新生而已,骑匹马装个逼趁人不备偷袭别人就可以让我们信服吗?做什么春秋大梦!”方才最先回神,尖叫出声的宁若夏立刻破口骂道。
很多人都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刚入学两天就闹失踪的秦青,毕竟秦青不管是脸还是气质都不是路人级别的,更何况她还莫名其妙失踪了,有一些人心里还是在猜测她到底躲哪儿去了的,甚至怀疑她是突然觉醒了超能力,已经转到超能学院去了。
然而宁若夏才骂完,脸色就骤然变了变,因为秦青已经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搭弓,拉弦,对准了宁若夏。
一时间现场再次寂静无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秦青。这人是疯了吧?!知不知道那是宁若夏啊!
秦青依然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说:“你这么说,是在对我发起挑战吗?可以,来吧,只要让你站不起来,我就算卫冕成功了吧。”
站在秦青旁边的黎萍云在震惊中明白过来了,可因为明白过来了,所以更震惊了,这个女孩……这个女孩……原来根本没有想过要进入学生会!她是打算直接成为会长,直接成为这个学院的规则制造者!她曾经想象过如果秦青真的找到了某种方法,能够进入对家世背景要求极高的学生会,那么她要经过多少困难障碍才能到达能够影响自由学院的位置,却没想到,她竟然想一步登天!
我的天……
宁若夏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恼羞成怒了,她还就不信她敢射她,又出声:“你以为我会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