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后,城里的乞丐们又被放出来了,欠了租的佃农们不用送死,恢复到卖儿卖女的原本状态。
苏州城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黑山老妖血祭虽然被打断,但那一个时辰还是死了不少人,被色法空相神雷炸得粉碎的无辜百姓就有数千人, 就连权贵都死了不少。
虽然还没到全城缟素的地步,但也是相当压抑。
多亏了最近出现了一个蓑衣盟,里面的人披蓑衣戴斗笠,专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是受到道然圣僧的感召,要行善积德,为百姓做好事。
道然坐在三藏楼的揽月阁上,俯瞰着下方的热闹。
与杭州城的三藏楼不同, 苏州的三藏楼并没有沿湖而建,而是处于闹市之中。
不过这座三藏楼设计有别具匠心, 能够俯瞰数条大街的繁华,令人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远远望去,行人如织,确实有点看蝼蚁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苏州城的达官贵人习惯了视人命为草芥的原因,从出生开始就用这种俯视的角度观察世人,如何能将自己当成其中一员?
道然收回望向楼下的眼神,转而望向坐在他面前的女子,问道:“玄机道长,这是你的本来面目,还是障眼法?”
这是一位五官精致的绝色美人,要不是她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道袍,道然都很难认出她就是当日见过的玄机子。
整容都没整这么漂亮的吧,玄机子不止变漂亮,就连气质都变了。
“哦,人人称颂的道然圣僧也在意这血肉皮相吗?”玄机子问道。
“小僧还未修成正果,未能勘破色相又有何奇怪?”道然反问道。
玄机子展颜一笑, 称赞说:“厉害厉害, 道然圣僧不仅容貌绝世无双,这辩经的手段也是不凡。别的和尚只懂驳倒别人,像你这样以退为进的确实少见。”
“阿弥陀佛,众生烦恼便如这身旧衣。若要人脱下衣服,北风劲吹只会令人紧抓衣襟不放,不如像那太阳,只要给予的温暖足够,人自然就会将衣服脱下。佛门弟子要普度世人,而非教训世人。”道然回答说。
玄机子沉默片刻,对道然说:“法海禅师真是一位好老师,想必平日对你便如那温暖太阳一般,真令人羡慕啊。”
道然:……
法海哪里是太阳,那特么是是太阳风暴。
不过玄机子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真实,这话应该是出自本心。想来也没什么不对,石禅道人是被蛊虫弄死的。玄机子也是国师的弟子,说不定也被喂了蛊虫。
道然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对玄机子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因为这玄机子身上也散发着欺师灭祖的气息, 这就是同道中人的相互吸引啊。
喊了句阿弥陀佛压下这种古怪的情绪, 道然继续问道:“玄机道长今日来应该不是为了听小僧几句偈语, 不妨开门见山。”
玄机子也收敛了表情, 对道然说:“我今日来此,只因你数日前找人假扮成我的样子胡说八道。”
道然笑了,看来这消息传得很快,玄机子本来都跑路了,还忍不住现身,可见那谣言的影响力极大。
“玄机道长不也是受千宿真人的蛊虫所害么,小僧要对付国师,对你来说应该是好事。”道然说。
“唉,你不懂。我修行因果之道,最怕就是因果纠缠。我为你指点迷津,传授你炼器之术,引你到那场大雨之中,然后我再借用那场大雨,将体内蛊虫驱逐出去。到此为止,你我恩怨两消,彼此缘分就尽了,可以相安无事。
“偏偏你又找人假扮成我,对付我师父。我不仅与你重新纠缠因果,连我师父也逃不开这团乱线。我如今想要抽身事外都难,你说你是不是害了我?”
玄机子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是挺好看的,但有点假。
因此,听完这长篇大论,道然只回了一个字:“哦。”
玄机子皱起眉头,不满地对道然说:“你哦这一声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