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后来渐渐的,发现他常年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之后,有些人从入职就压根没见过真人。于是流传出了一些奇怪的故事。
比如他因为有隐疾被他爸放逐。
比如因不肯与同性情人分手而与父亲决裂。
比如有精神疾病需要静养。
比如他其实不是亲生的,是私生子,曾有过一段非常不堪的过去,最后以‘遗弃生养自己的母亲’为代价,改抱部长大腿才有今天。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署里放的关于他的照片,用的都是他上学时的登记照。短发、精神抖擞面目身份证气与现在的他大相径庭,这张照片和其他人一起排列在荣誉墙上。
所谓荣誉墙,就是所有在职人员破获案件的数量公千栏。每个人照片下面,都有一个头大的红色数字。
原渚名字下面的破案数量十分磕碜,因为他参与的案件实在不多,一共就只有两件。连临时来的实习生都比他的数字大。
两件,积分就够做到科长。说没有内幕谁信?
但谁叫人家是太子呢。
一身黑袍的神使出现的时候,办公区域的大家正就这个话题交头接耳。
不知道话题发散到哪里去了,最后个个都一脸古怪的笑容。
时不时能有宋志明这三个字从他们嘴里飘出来。仿佛原渚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神使无声息走到荣誉墙的时候停了一下。身边跟着穿黑西装带无框眼镜的侍人,以谦卑的姿态陪同在侧,也随之驻步。
终于不知道是谁提醒,大家发现神使的存在。
整个开放办公区域中的干员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直到神使唤与侍人两人进入了原渚的办公室,大家才松了口气,不自在地相互交换眼色。
神使唉!
本地不知道多久没出现过神使了。
其中一个干员好奇地走到荣誉墙前,站在神使站过的地方,抬头看了一眼。想搞清楚对方在看什么。
要说是在看原渚的照片,神使唤当时头下垂的角度有点太低,要说是在看个人资料,头又抬得太高。
总不能是在看所破案件后的那个大大又可耻的‘2’吧?
干员一脸纳闷。
办公室内,侍人已经拿着通关文牒似的文件开始向原渚说明来意。
神使则沉默坐着,像一尊雕像。
“原科长,你不用急着拒绝加入十一科。不如先听听看会给你带来的好处……”侍人声音低沉,无框眼镜让他看上去斯斯文文。
但露出来的脖颈上,有明显的黑色与金色交织的金属纹路,代表着他进行过强化。
而在他耳后,有一个明显的印记,是圣徒的标志。
圣徒是女王最忠诚的侍奉者。是教廷内部世俗权力最大的群体。历任主教就是这些人之中产生的。
有传言说,他们与女王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羁绊,在女王还未成为女王之前,他们就是女王最忠诚的仆人了。
在女王离开之后,他们建立教廷,寻找神使,在守护人类的同时,数千年如一日的期盼着女王的回归。
原渚下意识地看向墙上巨大的女王全息肖像。
肖像中的人头戴着红石整石雕刻出来的血红王冠,一只手拿着一把不起眼的断剑,一只手托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身上的礼服极尽奢华,镂空处也坠满了红石。虽然脸庞过于稚气,但目光无畏。
细看可以发现,因红石对人的腐蚀特性,她身上被红石接触到的地方处在快速腐化,但又不明原因地快速愈合。
世人称这为神迹。
原渚看着神使,口中对侍人说:“如果你想说的,仍然是回到帝星之类,抱歉,我并不感兴趣。”
侍人目光闪烁,正要再开口,进来之后就像雕像一样的神使抬抬手,他便垂首敛眸不再多话。
神使说:“原科长,就像我昨天所说的,这世界上,有很多事并不是人们以为的那样。”
“比如说?”
“比如说,‘死亡’这两个字。只要教廷愿意,它可以不是人们以为的那样。”
原渚没有流露太多表情。
他垂眸看着桌面,上面有一道划痕。
可能是清洁人员摆放什么东西的时候,无意留下的。
痕迹很深,表面已经陈旧。物体上的伤痕不像人身体上的伤疤会慢慢淡化,甚至在最后被自行修复,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是新纪元人类被一代代强化导致的。
但即使科技发展到这样,死亡也仍然是永远无法攻克的。“你不会是想说,你可以承诺让孟歧川死而复生吧。”
他很久没有将孟歧川这三个字和死亡连在一起说出来。原以为已经过去很久,自己可以做得到,但话一出口,却还是忍不住手指微微颤抖。甚至有一种胃部扭曲想吐无法呼吸的感觉。
神使说:“如果你真的完全不信,今天又怎么会来呢?”
原渚将手蜷缩虚握着,冷淡地说:“哪怕是代持最高权杖的议会首席,甚至是与女王同世代的摄政王lily周,也不能逃脱寿终而逝的命运。你现在跟我讲,死而复生?即便是对教廷来说,也过于狂妄了吧。你们那位遨游于星辰之中的女王,听到了也要笑出声。”
神使在他提到女王的时候,虔诚地将右手按在心脏处,微微垂眸。随后一板一眼地更正:“那也是你的女王。全人类的女王。”
“那位从来没有真正在位的女王?甚至都没有真正参加登基大典,从来没有将权杖拿在自己手中的女王?”
“女王于星空之上庇佑着我们,她使得群星臣服于她的意愿,守护她的子民,带领着人类去往最后的伊甸园。她无所不在。不需要所谓王座来为她加持。”神使寸步不让语气严厉:“她是全人类的庇佑者,而你,就是被庇佑的其之中一。”
她身上的黑袍失重似地漂浮起来,甚至是房间中其它摆设、书桌、书柜、桌上的笔、落地灯,它们在这一 瞬间似乎得到了赦免,不再臣服于任何物理规则。
而当她抬头看向原渚,她眼前漂浮着的一切阻碍都自动自发为她让出一条路,就仿佛她是降世的神祇一般:“可能你在这穷乡僻壤呆得太久,已经忘记在教廷来使面前亵渎女王会有什么下场。”
原渚盯着她,许久之后敛眸微微颔首:“愿女王永生。”不管情不情愿,都展现自己的顺服。
神使也没有再与他计较,屋中一切缓慢地恢复原样。落回自己原本的位置上。
神使站起身:“我是来重查一些旧案的。我以我王的名义,向你许下承诺。你协理我办完我要办的事,我就会让达成你所愿。”
“复活孟歧川?”
神使身后的侍人抬眸看了原渚一样。神使沉默了一会,说:“如果到时候,你仍然想这么做的话。这全在你自己的选择。”
“我一个参与案件数量比临时实习生还少的人,又能帮你什么忙呢?”原渚不紧不慢地点烟。
神使没有回答,站起身:“明天我要去锦高。早上七点,希望原科长不要迟到。至于今天晚上……原科长或许可以提前回顾一下,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自己遗漏了什么?
这也是原渚常向自己发出的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