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成见到楚玉,脸上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厌恶的站起身,转身便想离开。
楚玉皱起了眉,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上次的事情她还没有和这萧道成算账,今天又是这幅模样,简直欺人太甚!
“萧郎君,留步。”楚玉让流桑站在原地等她,自己走向了萧道成。
萧道成是大家公子,所以即使无比厌恶,他还是站在原地,停下脚步,背对着楚玉,冷声道:“不知山阴公主有何吩咐?”
楚玉嗤笑了一声,也冷下了语调,“我竟不知道,你萧家人竟然有这般与人谈话的……癖好?”
萧道成猛地转过身子,怒道:“请山阴公主自重,我萧家如何,似乎还容不到你来品头论足。”
“哦?”楚玉挑了挑眉,并没有生气,只是好笑的继续道:“萧郎君觉得我辱及萧家?但是我很好奇,你怎么就不觉得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辱门楣呢?”
“我萧道成立身于世,俯仰无愧,又何来的有辱门楣!”萧道成一拂袖,瞪着楚玉,这次他真的是怒了,他今天一定要这刘楚玉给他一个说法,不然他不会善罢甘休!
“好!且问萧郎君,身为男子,对一个女子过去的所作所为心怀怨恨,还当众报复于我,是君子所为吗?我再问萧郎君,山阴乃本公主封号,我竟不知,萧郎君立世竟然都是这般无礼的称呼他人?还有,我一女子尚且知道时不时的关心家国大事,萧郎君这些年竟然不顾家中右将军的世袭爵位,只知游山玩水,弹琴博彩,哗众取宠。你不顾百姓社稷,空有能力却自甘堕落,与我这个荒唐公主有何区别?萧郎君,你到底有何资格瞧不起我?”
楚玉一字一句,步步紧逼,竟然让萧道成没有一句能够反驳的。
没错,萧道成自小师从名儒雷次宗,自诩深谙孔孟之道。可是,那日诗会,他的确因为私怨,报复了一个女子。他看不起山阴公主,但是,山阴公主还知道称呼他一声‘萧郎君’,而他却……
最重要的,他竟然觉得山阴公主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极对。他这些年每日游山玩水,以琴技博人喝彩,但是他却忘了他最初想要的一切,他的家国天下竟然都被他丢到了脑后。他还没有一个他处处瞧不起的女子看得通透。
如今的他有何资格瞧不起别人?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他从前最瞧不起的那种人!
萧道成呆立半晌,满面愧色的看了楚玉一眼。他深深一礼后,郑重的开口道:“公主,邵伯在此郑重的向公主致歉。邵伯受教了,多谢公主今日一语惊人。想要达成目标,必先脚踏实地……日后若公主有何差遣,邵伯定不推辞,告辞。”
说完,萧道成握着拳,转身离开了溪边。他的脚步似乎坚定了许多,眼神也不再迷茫,周身那盲目的高人一等的感觉也消失无踪了。萧道成的父亲是右将军,他自小也是习文学武两不耽误。
就像楚玉说的,他有右将军的世袭爵位,他将来是要做将军的人,怎能还这样继续浑浑噩噩下去?他的身上还有家国天下的担子!
从这以后,萧道成便投了军。他从一个普通兵士做起,先后镇会稽、淮阴,累官至刺史,后迁官至中领将军,掌握了整个南朝禁军与右卫军,总掌军权……
见萧道成走了,流桑也耐不住性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对楚玉道:“公主,我想起来了,他是上次诗会的故意针对你的那个坏人!公主,是你把他骂跑了吗?”
楚玉想了想,俏皮的回答道:“流桑也不算说错,嗯……算是吧!”
流桑又撇嘴嘟囔了几句,接着便就拉着楚玉的手跑向了之前他说的奇石。
楚玉宠溺的摇了摇头,真是个小孩子!
不过,楚玉今天与萧道成说这样一番话也不是没有目的的。楚玉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刘氏天下,将会被萧道成所取代。如今,她与萧道成化解积怨,至少不再被他敌视,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件好事。
楚玉不知道,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切,统统落到了一个人的眼中。
观沧海坐在山腰处的亭子之中,山脚溪畔的一切都尽收眼底。观沧海看起来比容止年长几岁,乍一看和容止的气质竟然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之间不同于容止的深沉,他的眉眼间尽是出尘绝世。
观沧海想起那日和容止见面时的场景。他本以为,时隔这么久容止找他这个师兄来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没想到,容止的第一句话就是求他去找个玩物,想要博一个女子的欢心,而容止口中的这个女子,正是楚玉。
照理来说,容止谋划好了一切,山阴公主的所有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很快,不说公主的身份,说不定连命都会一起丢掉。这样刻意讨好,难不成她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成?
当然,观沧海当时也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可是容止却摇了摇头,淡淡的回答道:“没有原因,我想做,便做了。”
观沧海听到容止的话,一向情绪淡漠的他,几乎笑出声,若不是他足够了解容止这个师弟,他绝对会以为容止是在跟他开玩笑!
“……”观沧海瞧了容止半晌,再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观沧海对于这个传言中的山阴公主刘楚玉,忽然之间产生了浓浓的兴趣,他想知道这个能够改变容止的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容止低头不语,唇边也扬起了一个莫名的苦笑。是真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让那个女人开心,他想,便自然而然的做了。至于原因,容止自己也不能确定,也许是在公主府待了这几年,讨她欢心便成了……习惯?
观沧海看着楚玉和流桑说说笑笑的走向奇石,他笑了笑,抬手一颗石子飞了出去,石子溅起几道水花落到了奇石之上。随着奇石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观沧海径自起身离开了凉亭。
山阴公主刘楚玉,她的确有点特别……
从溪边回府的路上,楚玉和流桑有说有笑,聊的好不欢乐。
一直跟在后边的越捷飞,却是在想刚刚溅起水花的石头,他竟然没有发现那丢出石头的人是谁、在哪里?这让越捷飞深感挫败。
走着走着,一阵歌声传了过来。流桑忽然停下了脚步,表情也变的奇怪了起来。似乎是紧张、惊讶、期待,还有不可思议。
流桑松开了楚玉的手,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迅速跑去。
楚玉一愣,忙快步追了过去。
转过街角,一辆马车停在了那里,而歌声便是从马车旁站立的那个女子口中传出来的。
如果楚玉经常在外行走,她一定会认出,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第一美人’钟年年。
流桑看着眼前的人,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钟年年停下唱歌,眼含热泪的开口问道:“桑儿,你还记不记得阿姊?”
楚玉愣了愣,回想起来之前看的流桑的档案。
流桑是因为昔日家中破败才辗转到了公主府中,似乎上面提过,流桑有一个失散了的阿姊。楚玉本以为流桑的阿姊早就死在战火之中,没想到原来她竟没有死。
流桑和钟年年相拥而泣,钟年年便掉泪,便扯出了一抹笑容,欣慰道:“……流桑,你长大了。”
半晌,流桑和钟年年才想起了一边还有楚玉这个大活人在。
流桑满脸兴奋的对钟年年道:“太好了!阿姊,你可以跟我们一块住了!阿姊、我、公主,我们以后永远不分开!”
钟年年愣了愣,她没想到流桑对楚玉的感情竟然这么深,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