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远抬眼看了看身边的楚玉,也许是心情好了点,虽然依旧一副臭脸,但是还是给面子的喝了楚玉斟的酒。
楚玉笑了笑,接着便转头看向了别处。
桓远放杯子的手僵了僵,别扭的也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楚玉对面不远处是一个蓝衣男子,他的桌案上摆放着一把名贵的古琴,显然他是负责弹琴的。
楚玉看着那男子,依稀觉得有些眼熟。俊美的面容,气质冷若冰霜,身上还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她在哪里见过这人?莫不是什么冤家吧……
诗会很快就开始了,楚玉也意识到她的感觉没错,这蓝衣男子肯定是认识她的。因为,酒杯顺水而下,当酒杯飘到楚玉身后时,琴声也正好停了下来。
看到那男子轻蔑的眼神,楚玉很确定,那男子绝对!绝对!是故意整她!
众人面前,楚玉丝毫不露怯,坦坦荡荡的开口道:“在下并不擅长作诗,可否请同行的堂兄喻子远替我接下?”
楚玉话音刚落,旁边便响起了王意之清朗的声音:“无妨。只不过,他既然代你,那么诗要作两首,酒要喝两杯。”
王意之开口,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喝酒,楚玉从来不怵,于是她微微一笑道:“没问题。诗,交给我堂兄,酒,我自己来喝。”
桓远没那么好心去替楚玉解围,他脸色一变,刚要开口拒绝,楚玉却早一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桓远,不管是否为我,如此场合你自己难道真的不愿作诗?”
桓远呼吸一窒,虽然理智极力否定,但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让他无法拒绝。压抑了那么长时间,此刻,他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激动。桓远起身,不自觉的走向了正中央那摆放着纸笔的书案。
楚玉看着桓远挥笔作诗的风姿,顿时起了惜才之心,江淹所言不虚,桓远确是人才,只是欠些敲打!
&……
若不是这次诗会,楚玉肯定没有机会看到桓远像今天这样的‘批量作诗’。
第二支曲子、第三只曲子、第四次曲子……酒顺水而流,每一次琴声停下时,酒杯都是刚好来到她的面前。
楚玉低头笑了笑,她不是任人欺负的人,但是看在桓远诗兴正浓,她的酒量也还能招架,她便暂时压下了怒意,再次将面前的两杯酒一饮而尽。
两首、四首、六首、八首……
桓远压抑的诗情在此刻全部被释放了出来,他手下一刻不停,一首首诗如行云流水,简直能称得上字字珠玑。
此时,在场所有文士的话题都是桓远。
甚至,还有人怀疑桓远的诗是他从前就作好的,于是要求桓远现场命题作诗,可是桓远照样不怵,很快便大笔一挥作了出来。
桓远这样出风头,有些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便开始嫉妒。
“……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无名之辈,也敢在这冒充名士,你们看着!”
抚琴之人似乎是发现自己的行为并没有让楚玉感到困扰,他对着楚玉冷哼了一声,抱起自己的古琴便走向了亭外。当他路过桓远身边时,他微微顿了顿,冷声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桓远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闻言,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接着又看向了楚玉。
那蓝衣男子说话声音不小,楚玉自然也听到了他的话。见桓远望过来,楚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桓远好像被楚玉的笑烫到了一般,忙低下了头,继续写着下一首诗,同时暗暗对自己说:她是刘楚玉,桓远,你万万不能被这个女人的外表迷惑,你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蓝衣男子再不多言,大步的向着山下走去,任凭裴述在身后如何呼唤,他都没有再次回头看上一眼。
这时,桓远身后的草垫忽然起了火。
楚玉一皱眉,当即起身大步走到桓远身边,一把将还在低头奋笔疾书的桓远拉了起来,而跟楚玉一起跑过去的流桑则是重重踩了几下,将火给扑灭了。
桓远语气不悦的问道:“你干什么?”
楚玉气道:“你傻啊!写诗重要还是命重要?”
桓远见楚玉紧张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该用什么态度去应对这样的楚玉。
这时裴述一脸失望的走了回来,摇头道:“子楚兄,不懂就不要乱讲。临危不乱,处事不惊,这才是名士风度。子远兄这般人物,怎会有你这样庸俗的堂弟?”
楚玉哑然,这是哪门子歪理?临危不乱?处事不惊?那日容止接臂时的场景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楚玉撇了撇嘴,这种火烧屁股还不躲的,哪里是什么名士风度?这恐怕只是单纯的智商堪忧吧?
“你说谁庸俗?我们家公……我们家郎君只是担心远哥哥而已!”流桑气急,忙开口替楚玉说话。
周围的人纷纷开口议论,无非是在说楚玉庸俗,不配和他们这些名士同坐,接着便纷纷起身离开了亭子。
流桑气的小脸通红,还想开口说什么,楚玉却拉住了流桑,淡笑着摇了摇头。
众人几乎瞬间便走光了,这时王意之缓缓起身,笑着走到了楚玉和桓远面前,朗声道:“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楚玉挑眉反问道:“什么有意思?”
王意之偏了偏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但是眼中却并没有瞧不起楚玉的意思,他玩笑道:“你若问我,我且问谁啊?”
楚玉有些莫名,也笑了笑,这王意之也很有意思啊!
亭子里除了楚玉、桓远和流桑,其他人走了个干净,越捷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远处走进了亭子里。
流桑抬头眼巴巴的看向了楚玉,问道:“公主是不是不开心了?是不是方才那些人让你不开心的?下次我见一个打一个!哼!”
楚玉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小流桑的脑袋,道:“那些人与我有什么关系?旁人的毁誉,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况且,不是穿着宽衣系阔腰带,擦点粉,会写两句酸诗的就是名士。他们这些人不是治世之才,还入不了我刘楚玉的眼。”
桓远原本正无言的立在一旁,听见这翻话,忍不住看向了楚玉。桓远忽然觉得像是第一次见楚玉一样,这样恣意却不显狂妄的她,是桓远从未见过的。
一时间,桓远竟然有些呆了。
&……
公主府,沐雪园。
一向冷静、从容的容止此时却略微有些走神。
“郎君?到你了。”墨香疑惑的开口提醒道。
容止回过神,将手中的棋子落了下去。棋子,是的。刘楚玉也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如今又何必多想那许多?容止摇摇头,不,只是她还有利用价值,现在她还不能死。
“时间差不多了。”一子落下,即使走神,容止也赢了这局棋。
“什么时间差不多了?”墨香看着棋局皱了皱眉,接着抬头问道。
容止站起身,看向了远处,“大约是……刺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