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早上九点五十，安然站在房间的窗口，看着楼下警察将921房间的七个人押上警车之后，就去安妈房间交代了一声，出了门。

来时和安妈说的那些话，虽是借口，却也是真心，他的确想见见林爸，见见班头“长长”，见见班上的几个好哥们，因为很可能，这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过了今天，虽然“安然”还在，却不再是他了。

考虑到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安然一时间有些不敢见林爸，先联系了几个同学，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然后买了几件小礼物，去了班头“长长”家。

安然给班头买了养胃的红茶，给“师公”买了两瓶中档的酒，给还在上小学的小师弟买了个足球，给幼儿园的小师妹，买了个芭比娃娃。

若换了往常，安然可不敢给班头送这些，便是送了，她也不会收，如今安然转学，倒没了顾忌，但就这样，还是被好一通埋怨。

在“长长”家坐了二十多分钟，安然便离开，去和几个小哥们汇合，疯玩了大半天。

中午的时候，原本安然要请客，却被集体否决，几个同学凑钱请安然大吃了一顿，中间还一人灌了两瓶啤酒。

下午回到宾馆，已经快五点了，虽然安然漱了好几遍口，却还是没能瞒过安妈久经考验的鼻子，又挨了好一通收拾。

“这会儿最后一科考试也该考完了，也不知道你……”安妈声音一顿，将“姐”字吞了回去：“也不知道小雪考的怎么样了。”

再怎么失望，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总还是希望她好。更何况，她好了，她爸也能省点心。

再看看安然，安妈觉得，自己的命其实挺好的。

对啊！

安然这才想起这事儿来：怎么高考都考完了，他还没收到任务完成的提示？

打开任务面板一看，发现依旧是永远的99%。

组织作弊的人都已经被抓了，林沐雪哪怕没被查出来，也考不出什么名堂了，怎么任务还不算完成？难不成还要等出高考成绩？

安然正胡思乱想，安妈的手机铃响，安妈看了眼，讶然道：“是你……林叔。”

自从离婚以来，他们两个几乎不联系，就算有话，也都透过安然来说，怎么这次忽然直接给她打电话了？难道是这小子多嘴，告诉他她也来了b市？

瞪了安然一眼，接通电话。

安然被瞪的莫名其妙，只觉得好生冤枉。

只听安妈接通电话，道：“是我……嗯，你说……让我回趟b市，为什么？怎么了？”

“什么？卖房？！”听到这两个字眼，安妈皱眉，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卖房，就算你准备带小雪去外地，也不用卖房子吧，现在房价正在涨，而且听说这两年就要拆迁，现在卖房的话……”

对面林爸不知道说了什么，安妈气道：“你要卖房就卖吧，当初说好了房子是你的，我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不用！卖多少我一分钱不要，明天就去给你办手续！”

愤愤然挂断电话。

安然缩着脖子，低头戳手机，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当初安妈他们离婚离的突然，房子留给林爸也就安妈在口头上说了说，过户手续什么的，谁都没想起来去办，房产证上现在还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如今林爸要卖房，自然需要安妈过来一趟，只是林爸不知道，他们现在就在b市。

不过十秒钟，电话又来，安然耸了耸肩。

这两口子，虽然离了婚，但相处模式一点都没变，安妈一生气就说气话、不理人，林爸就算知道安妈的气生不长久，也会忙不迭的解释。

只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也足够安妈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和那个人的关系终究不同了，没有像往常一样，挂断两三次才接，只响了一通就接了起来，红着眼不说话。

却不知道林爸说了句什么，安妈神色一下子变了，脸上的怒意和委屈一扫而空：“什么？高利贷？她借高利贷做什么？

“……你也不知道？你这个爸是怎么当的？小雪怎么说？

“……什么？！我知道了，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

安妈挂断电话，匆匆起身，在门口拿包换鞋，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

安然早就跳起来了，跑的比她还快，道：“妈我跟你一起去。”

安妈不耐烦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少瞎掺和！添什么乱啊！”

安然也不同她讲什么大道理，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出去喝酒！”

安妈狠狠瞪了他一阵，愤然出门。

安然知道这就是默许了，笑嘻嘻跟在后面。

下了楼，安然见安妈情绪稍缓，趁着等车的空档，低声问道：“妈，林沐雪借高利贷了？”

他都已经知道了，安妈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问高利贷借了一百三十万，现在离还款就剩十天，要不是高利贷的人打电话提醒的时候，她因为考试，将手机放在你林叔那儿，你林叔到现在都不知道呢！”

安然讶然：“一百三十万？”不是一百万吗？

安妈道：“九出十三归，借条上写的是一百三十万，实际拿到手的只有九十万，一个月不还，还会利滚利，这就是个无底洞。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安然咋舌，九十万，一个月就变成一百三十万，再一个月，就是一百八十万，再一个月，就是两百六十万……我滴个娘啊！

只听安妈又道：“然然，要不咱们先别买房了，那一百万先拿去给你林叔还债……”

不然要将房子在十天之内卖出去，不知道会被人把价格压到什么地步。

安妈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忐忑，毕竟就林沐雪对安然做的事儿，还让安然掏钱去给她擦屁股……要不是实在心疼那个男人，她都说不出口。

不想安然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是当然，我说过要养爸的，爸有事当然要帮了！”

而且林沐雪帮他挣了那么多钱，帮她还一百万的高利贷，应该的。

安妈松了口气，迟疑了下道：“小雪因为高考作弊，现在在警察局录口供，待会去了别在你爸面前乱说话，知道吗？”

不然随口来一句“姐考的怎么样”，岂不是戳人心窝子？

安然点头。

……

林爸以为安妈所说的“这就过去”，是这就来b市，却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四十分钟，竟然就见到人了。

林爸感觉像做梦似的，揉了揉眼睛，好一阵才敢开口招呼：“孩儿他妈？”

看着蹲在警局门口，憔悴苍老的让人不敢认的男人，安妈立刻红了眼，心里不知道哽了多少话想说，出口却变成一句：“吃过午饭没有？”

林爸愣愣看着她，感觉视线有点模糊：已经有太久，没人问过他，有没有吃过饭，有没有睡好觉了……

安妈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塞给安然，道：“去给你爸买点吃的回来，别忘了买水。”

安然“哦”了一声，拿钱离开。

安妈在林爸身边半蹲下来，左右看了眼，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低声道：“这里面有一百万，密码是然然的生日，你先拿去，不够咱们再想办法。”

冰冷的卡片塞进手心，林爸却像被炭火烫了似得缩手：“不行不行，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