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他放到床上,只听一声轻咳,我见他的身体有逐渐恢复的趋势,便将头贴在他的胸前,胸腔里的声音就像拉风箱一样,浑浊模糊,师父平日里身体可是相当健康,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种症状,于是我把床铺简单铺平,拿枕头靠在他的颈部,然后开门去屋外烧水。
经过一夜的洗礼,屋外现在乱糟糟的,根本不能看。
放在墙角的那几盆花全部都被打翻了,棕黑色的细土扬了一圈,几束稍有长势的花连根带茎全部都被抽离了出来,此刻四散落地。
我的目光不由地落在那口井上,身体本能地还是远远地避着井走,来到院子旁边搭起来的一个小棚,里面摆着两个齐胸高的水缸。从里面舀了几瓢水倒在提壶里,又回到房间。
师父的面色有些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显然经历了一些难以想象的事,不过这些事,连我也不知道。
这说来话长。我的师父,跟别的道家人不一样。他待在外面的时间,往往比待在道观里还要多,有时候是晨时出去,黄昏便归来;有时候则是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我曾问过一两次,每次他总是呵呵一笑,也不说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这么一来二去的,我也是自讨没趣,于是就没有再问。
即使他在道观里,很多时候也是待在自己的房间中,就连吃饭,也是我将饭食盛好,送到门前的地上,过一会儿再过去把吃完的餐具理回来。
说来也惭愧,不只是我太过粗枝大条,还是师父做事滴水不漏,这么长时间一来,我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在做什么,只能从言谈举止中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那些东西全部都是碎片化的,怎么也连不到一块去。
喂完了水,我见他平静下来,便迈出屋子,关上门,自顾自在院子里打扫。当然,还是和那口井保持一定的距离。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满地的狼藉,我甚至会以为自己真的做了一个逼真可怖的梦。
那莫名其妙刮起来的妖风,白色雾状中的人影,还有扭曲成一片的视线,我越想越迷糊,之前所有的世界观,仿佛都在昨天晚上被打破了。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那盏灯,我恐怕真的要葬身于此了。
想起当时的遭遇,我还有些心有余悸,余光瞟到了摔在地上的油灯。里面的灯油现在已经全都没了,只有一层薄薄的褐色油状物还残留在灯座的底端。
突然,旁边一个金属小物什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东西掉在草丛里,颜色就跟灯罩一样,不过要更深一点,粗看起来像是红铜。我走过去,弯腰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