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场下的马球比赛结束,学宫众人便也就各自散了。
秋欣然理了理放在桌上的笔墨,盘算着下午去司天监做事。正当她沿着木扶梯走到校场旁时,忽然从旁闪出一个宫女拦下了她:“秋司辰,七公主请你去冷香宫小坐。”
这时校场上人还未走完,瞧见李晗如身边的宫女将秋欣然拦下来说话也都不由好奇地看过来。周显已走近了略有些担忧地替她问道:“七公主找欣然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
周显已碰了个软钉子,只能在底下扯了扯秋欣然的袖子,凑近了小声道:“你……你还是别去了。”秋欣然伸手到他背后轻轻拍了拍,反过来低声安抚道:“无妨,七公主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说完,她冲那宫女一抬手。对方便转身领着她往冷香宫走去。
她到冷香宫时,发现李晗如不在殿中。殿中的宫女称七公主要先去沐浴换身衣裳,请她在屋中稍候。屋里熏着香,內侍们给她上了一小壶清茶,便再也没有人搭理她了。
这位七公主约莫是因为她这两回与郑元武走得太近而心中有气,故意将她叫来,却又留她一个人在此枯等。但再想堂堂一个公主想要教训她一个小小的司辰官却不过将她找来枯坐着,秋欣然有些好笑,再看这位七公主又觉得不免生出几分可爱来。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李晗如终于换了身轻薄春衫,画眉点唇梳妆一番款款而来,秋欣然忙起身同她见礼。李晗如拿眼尾扫她一眼,见对方神色镇定,并无躁郁之色,轻轻哼了一声。宽大的衣袖一扫,在她对面坐下:“听闻秋司辰能掐会算,因这本事才得了父皇青睐,封了司辰官一职。”
她话里带些不经意的鄙薄,似在讥讽她如今的官位来路不正,为人不齿。这话秋欣然入京之后听了不少,是以并不觉得如何,只含笑不语。李晗如见她不说话,只当对方心虚,又施施然道:“我久闻司辰盛名,今日请你来也是想请司辰替我算上一卦。”
李晗如说完又看她一眼,见对方露出些为难的神色,不禁问道:“秋司辰不愿意?”
“公主请我看卦,我自己没有不愿意的道理,只是……”她露出些许踌躇之色,只等得李晗如渐渐不耐起来,才吞吞吐吐道,“只是我辈中人最讲究因果,譬如我若替人算卦便是结了一个因,那人给我一些报酬就算了了这个果,这样一来一往方是因果两清,否则于双方不利……”
李晗如听她弯弯绕绕说了这一堆,不耐烦道:“就是你替我算卦,我需付你银子?”
“公主英明。”
闹了半天原来是要银子,李晗如眼中不屑之色更重,傲然道:“你要多少?”
“看公主问什么。”
她这么说座上的少女却忽然扭捏起来,她抬眼看了看左右,身旁的大宫女立即十分有眼色地上前一步将殿中其他随侍的宫人遣退,等这屋里只剩下寥寥几人之后,李晗如这才抿一抿唇,低声道:“若是想问一问姻缘哪?”
秋欣然眼观鼻鼻观心,面上镇定自若,用一派自然的口吻答道:“京中不少贵人请臣去府上做客,最多的便是为了家中儿女的婚姻大事。”
李晗如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本同她私下里问这个有些羞怯,但见她语气神色仿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时也放松下来,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不觉和缓了些:“既然如此,你要怎么算?”
秋欣然摇摇头:“论理说能替公主问卦是我的殊荣,实在不该讨要报酬……”
“要多少?”
这位七公主着实是李晗意同胞的兄妹,便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都是一模一样,秋欣然心中暗暗一笑,神色却很正直:“公主贵为天女,但既是私下问卦,这卦臣便收您四百九十两银子吧。”
“四百九十两?”李晗如瞪着她,声音也不免拔高了些。
四百九十两不算小数目,一卦百金无论放在哪里都算得是天价了,她一旁的宫女觉得这位小道分明是在趁机敛财,不由皱眉提醒道:“司辰替圣上算卦难道也收取了报酬吗?”
对啊,李晗如闻言警惕地看着她,却见秋欣然面不改色不慌不忙道:“为天子卜卦哪里是能用钱财轻易衡量的哪?圣上深明此种玄机,虽没有赏我钱财,却封我为司天监的司辰官,这样一来也算是了结了因果。”
李晗如前头刚拿这事挤兑她,转眼却叫她又用这话给堵了回来,不由一噎,又听她说:“这四百九十两也有讲究,公主在宫中位七,又问姻缘,取双七之数也是为求得一个比翼双飞姻缘美满的好兆头。”
她说完见对方神色果然有些动摇,又端正了神态,仿若极公正道:“不过问卦之事,还是全看公主自己,若是公主觉得此卦不值得这个数目,就此作罢也是无妨。”
李晗如眉心紧皱,过了一会儿方才像是下了什么决断,同身旁的宫女道:“去库房取五百两银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