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欣然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宣德帝封了她一个司辰官,却没有什么正经差事给她。特别到了万和宫后,她除了在司天监给白景明整理典籍之外,整日就是在各宫娘娘处混个脸熟。她年纪小,嘴又甜,与这宫里的人也没什么利益冲突,还能掐会算,倒是混得风生水起,再待上个几年说不准真能培养成将来皇帝身边的一代妖道。
秋欣然如今在宫里有了一点名声,许多贵人私下花重金找她算卦她倒不去,怕留个结交朝臣的口舌,只当宣德帝在场的时候,她才偶尔给人算一算。到了宫里,各宫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找她算卦,她倒是来者不拒,且收费便宜,只拿一点儿零嘴和碎银子。据说宣德帝听说此事,非但不怪罪,还觉得她尚且孩子心性,质朴可爱。
当然这话若叫夏世子听见必然是要嗤之以鼻。
那日她照例躲在花园偷懒,花木房的术儿垂头丧气地来找她,手上抱着盆死了的盆栽:“秋司辰,你替我算一卦吧,看看我什么时候能走运。”
“你怎么了?”秋欣然从石头上坐起来,将手上的书册子放在一旁。
术儿在她对面盘腿坐下,叹了口气:“夏世子屋里的盆栽死了,师父知道了必定要怪我没打理好。”
这万和宫里各个贵人屋内的花木都有专人打理,术儿就是负责每日给夏修言屋里的花木盆栽换水剪叶的,如今好好的盆栽养死了,管事的师父自然会认为他不尽心。
“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事。”秋欣然从他手里把盆栽接过来,那是盆富贵竹,如今叶子已然都黄了,恹恹地垂在那儿。她伸手拨了拨那叶片,突发奇想:“他是不是把药倒里头了?”
术儿一愣:“不好说……”夏修言身体不好,他每回去给花木浇水,进屋便是一股药味,若是夏世子每回喝不完,将药顺手倒盆栽里头了,倒也难说。
秋欣然捻了点花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果然一股药味,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她皱着眉:“夏世子得的究竟是什么病啊?”
术儿摇摇头:“只听说是打娘胎里带来的,究竟什么病我也不知道。”
秋欣然拍拍手上的土,给他出主意:“这盆栽的事你先别告诉你师父,回去把枯叶修剪了等明天再把这盆栽送回去,就说浇浇水还能活,问他要不要再换盆新的来?”
术儿哭丧着脸:“那有什么用,这明摆着已经死透了,留在那儿过几日没活过来还不是要叫师父发现。”
秋欣然一脸天机不可泄露,冲他抿嘴笑道:“反正你这么拿回去也得被罚,不如听我的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术儿将信将疑,过两日果然一脸不可思议地来找她:“秋司辰,今次我总算相信你是什么神仙转世了!”
秋欣然也有些好奇:“如何?”
“我今早把盆栽送去照你说的跟夏世子一说,他果然将盆栽留下了。我担惊受怕了两天,结果今天去的时候,那盆栽却不见了。世子身旁服侍的下人告诉我,今早世子不小心将那花盆摔碎了,下人清理的时候就将花泥连同那株死了的富贵竹一块给扔了。”
术儿说到这些喜气洋洋,如今世子自己不小心将盆栽摔了,师父自然怪不到他头上,也算侥幸蒙混过关逃过了一劫。秋欣然听后却有几分若有所思,术儿没注意到她的神色,自顾同她道谢,秋欣然露出个笑来:“无妨,也是你自己运气好。不过记得这事千万别再同旁人说了,免得传到你师父和夏世子的耳朵里,就不止责罚一顿这么简单了。”
术儿连忙点头,自然不敢将此事说与旁人。
等术儿走后,秋欣然才开始琢磨这个事情。九宗分为剑、药、易、玄、卜算、文渊、乐正、金石、机枢九大门类,她虽是卜算出身,但也学过一些药理。夏修言倒进盆栽的药渣里,她虽闻不出里头到底有些什么药,但其中一味“落霜”她却知道。有一年春天她在山中服侍师父疗伤时,师兄千里迢迢从北地带回来过。这药带毒,但毒性平缓通常入药是为了起以毒攻毒的功效。夏世子没中毒为什么要往里头放这个?
她第二天叫术儿将盆栽放回去又故意这样说,他必然是听出来了,否则不会将盆栽留下又故意失手打翻,那么他就是知道有人在他药里下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