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的刮着。
一袋大米从飞驰的火车上掉了下来,“扑”的砸在路基上,几个翻滚后就不再动弹。接着,又是两袋大米打着滚掉了下来……
满头鲜血的押运员,躺在车箱地板上,眼睁睁的看着段强等人向车外抛洒大米。
段强从车门出探出头来,看看觉得差不多了,对众人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率先跳了下去。
脚下是一个大拐弯,火车每次经过时,都会降低速度,是最合适的跳车时机。当然,从火车上跳下时,需要跟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压低重心身体向后倾斜着跳下火车,否则巨大的离心力,足以让人腿部骨折!
没多久,几个青年偷偷的上来,将十几袋大米背走了。
段强支起腰身向四周看了看,沿途暂时没有“维持会”的“联防联治”队员。
一旦被那些狗汉奸逮住,就会被送到日本人那里抽筋扒皮。
十几里外,隐蔽的角落里。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大米袋子扒开,珍珠一般的大米立刻撒了出来。
段强嘿嘿一笑,这十几袋大米不但自己这些人吃不完,而且还可以卖出一些。
一个光头青年抓住一小把大米,塞进嘴里“咕叽、咕叽”的咀嚼起来,连声含糊的说道:“好米!好久没有这么吃过了!哈哈!”
段强笑着说道:“等会儿咱们卖掉两袋子大米,再换些酒菜,让大家好好的吃喝一顿!”
一间简陋的土房子里,十几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
段强正和手下们酒醉耳红之际,一个把风的手下跑了进来,大声说道:“海富过来了,他说想到你这里讨点吃食!”
“什么?”段强猛地站起来,突然又想到海富被日本人打得差不多了,没能力吃掉自己这绺子人马,那么……他今天就是真来讨一碗饭吃而已。
段强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朗声说道:“快请!”
没多久,海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只是,脸膛瘦多了、也黑多了。
海富向众人打了一个拱手,“听说老弟作了一桩大买卖,兄弟我也是活不下去了,厚着脸皮来赊一顿吃食!段强老弟,你不会看着我和我的这几个人饿死吧?!”
“哪里?哪里?!你是做大哥的,甭和小弟客气!”段强客气了几句后,指挥手下重新开了一桌酒席,来招待海富及其手下。
海富也不客气,一屁股和段强坐在一起,正色说道:“吃饭之前,兄弟我先说说我的来意,我想和你合伙做一件大买卖!”说完,眼睛死死的盯着段强。
这次,海富倒是没有威迫的意思,眼神中尽是期盼。
段强知道海富恨日本人,所以没有立刻答应,反问道:“你先说说你的打算!”
海富看到段强不能马上答应,顿时脸上满是失落。
段强心中稍微觉得不忍,笑着说道:“大哥如果不说是什么计划,小弟怎么能够答应呢?就算小弟不答应,小弟也绝对不会坏了大哥的好事!”
因为人家说得很在理,所以海富的脸色稍微变得好看一些了。
海富在段强的耳边,小声说道:“我想打劫鬼子的票车(客车)!你敢不敢和我一起干?”
段强听到这话后,脸色一变。
打劫鬼子的票车,可不像今天打劫的货车那么容易!
票车上有鬼子的治安员,随身携带着军刀和手枪。这些由商团雇佣的日本“武士”,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比关内、以及“满洲国”的押运员凶恶多了。
而小日本在押运军火、药材的时候,都会有日本治安员亲自押运。
也就是说,打劫票车,搞不好手下会死几个!而且,消息一旦传出去,鬼子和二鬼子就会下海捕令,满世界悬赏捉拿“破坏分子”!
段强闭上了眼睛,开始思考得失。
虽然海富这人说得很诱惑人,而且自己也要投奔八路军,如果没有巨大的功劳,必然不会得到八路的重视,但是杀鬼子、打劫票车还有一个问题,众所周知,八路军颇有古代岳家军的遗风,饿死不抢掠,冻死不拆屋!如果自己真的打劫了票车、伤了老百姓,那么人家八路军还会不会接受自己?!
段强想到这里,开始犹豫起来,这个票车不打劫也罢!
段强正开眼睛后,看到海富正焦虑的看着自己,抱歉的笑了一下,“这个实在是太难,你给我时间考虑一番,怎么样?”说到这里,又拿起海碗,满上黄酒,“咱们先喝他娘的!”
海富猛地站了起来,愤愤地说道:“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一条汉子!没想到却看错了人!”
段强的手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站了起来,一个个望着海富和段强。
段强勉强一笑,指着自己的面黄肌瘦、发育不全的手下,说道:“请大哥好好地看看我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而且也没枪没炮的!也就只能在铁路上,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而已,要说干大事,那还得大哥你出马!”
海富的脸色由红变成了白,然后才慢慢的变回了原色,终于松懈下来,重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有一列鬼子的后勤车队要东进,据说全部是后套地区作战的鬼子家属,原本我还指望你能帮我,没想到你却……”
要报复日本人,少了段强还真不行!
“什么?咳、咳、咳!”段强被一口黄酒呛着了,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半响才恢复过来,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是日本人的后勤车队,车上全部是日本女人?”
海富皱着眉头,问道:“怎么?现在又有兴趣了?有女人你就来劲了?”说完,夹了一筷子牛肉放在嘴巴里大嚼,含糊不清的说道:“糊涂!不知道老弟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段强理顺了气,笑着说道:“其实小弟我有一个秘密,想去参加八路军。”看到海富不解的目光后,又自嘲的笑道:“小弟也知道大哥不会在乎这份心思,大哥是自由自在惯了的人,怎么愿意受到约束呢?但是小弟的想法就不同了,人总不能当一辈子的流匪吧?!”
海富立刻知道事情有了转机,急切地问道:“你答应了?”
至于段强的去留和志向,海富并不在意,历史上改朝换代的事情多了去!现在,海富更关心段强的合作程度和诚意!
段强将装满黄酒的海碗,送到海富的面前,笑着说道:“愿以大哥马首是瞻!”
海富举起海碗,喝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段强也举起了海碗,“干了!”
“当”的一声脆响,两个白瓷海碗碰杯了。
火车站陈旧的站牌上,写着“上秧”两个字。稀稀拉拉的欢送人群,看着火车缓缓的启动。短短的几节车厢内,坐满了小孩和女人。
日本帝国本土大本营,为了鼓励淤血作战的中高级军官们,特别开行了这列满是妇孺的专列,当然,专列的防卫等级也是非常高的。
铁路沿线的“维持会”,早早的出动了,成群的二鬼子们在铁路边来回溜达,进行“联防联治”。当然,这种松散、免费、免责的组织,并不能将整个铁路沿线捂得严严实实。
海富和段强等人吃饭后,立刻收拾家当上路,奔波十几里,在铁路上找了一处长大下坡道,悄悄潜伏下来准备“开工”。
即使是千分之一的长大在下坡道上,火车的惰力(无动力滑行)也是十分惊人的。
海富和段强所选之处,不但是一个急促下坡道的结束处,而且还是一个急转弯处,到时候火车必然会以万钧之力,冲击这里挖掘得空空如也的路基。
“快点……再快点……”海富左右观望着,大声催促道:“弟兄们都快点!”
段强亲自带着几个人,飞快地挖掘着结实的路基。海富看见进展不快,也拿着大扳手,飞快地卸着钢轨接头处的鱼尾板(两根钢轨之间的链接板)。
一行人正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放哨的突然喊道:“有人过来了,快藏起来!”
段强立刻用杂草、枯枝败叶,将挖出来的黑色的石头、泥土掩盖起来。
几十个维持会的二鬼子吹着小调过来了,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说说笑笑的走了。
等这些狗腿子走远了,海富和段强又立刻带着人,从树林里、草堆里蹦了出来。
“嘟嘟嘟……”火车喘着粗气,喷出粗壮的气体,向前拼命狂奔,终于接近了伏击处。
开火车的是中国司机,副司机和司炉也都是中国人,但是火车上还有一个日本治安员。
这个时候的火车,还没有成熟的速度指示表,火车司机稍微估计了一下,列车惰力运行的速度,可能已经超过了六十公里每小时。
虽然这已经超过了列车的安全速度,但是火车司机并不打算进行列车制动以减慢速度,因为现在的煤比较紧俏(东北的工业全力开动之后,需要巨大的能源,而且东北的收入隐隐约约有超过日本本土之势,直到后来被苏联鬼子抢砸、以及内战的荼毒才伤了元气),所以还是不要浪费动能。
火车在高速中,“哐啷、哐啷”的剧烈摇晃着!
坐在车门口的日本安全员,也察觉到车身摇晃得厉害、速度有点快了,皱着眉头看着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