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住了,他怎么样呢?将江晚月送走吗?他做得到吗?
慕凌是天边耀眼的骄阳,你仰望着她,接受她给予的温暖,但却又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将这道暖阳掌握在手上,让她只为你一人绽放,而江晚月……江晚月依附着他,仰视他,需要他的光芒去庇护她。
若说慕凌是他这一生的幸运,那江晚月便是他年少时无法启齿的卑微的阴暗。
被毁掉的初见的惊艳、被抹杀的安稳的卑微梦想,还有曾经被践踏入泥的自尊……那些东西一直像是附骨之疽一般蛰伏在他心低照不到光的地方。
或许只有从江晚月的身上,他要才能重新找回这些东西。每当江晚月柔顺向他低头时,他心里那种难以启齿的复杂感觉……
可这样的心思,他怎么敢让慕凌知道?
不过想到这个温从雪的心里也多少生出了一些愧疚,他试图将自己心里的那些阴暗不能见人的想法隐藏起来。
他抬眸看着慕凌的眼睛,缓和了神色,再次尝试着去拉起她的双手,放下姿态道:“阿凌,我们不闹了,好不好?没有发现你受伤,是我的疏忽。若是你不喜欢我去看江晚月,我这几日便不去碧纱峰了,只在回雪峰陪你,好吗?”
慕凌蹙了蹙眉,正想开口说什么,晏无已经先一步开口说道:“我还以为温师兄会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私下去见江师妹了呢,原来只是这几天不去啊。这么说过了这几日,温师兄还是要去看江师妹的咯?”
他一边说一边眨了眨“无辜”的双眼,用指尖勾了勾慕凌的衣袖,满脸都是害怕自己的好师姐被坏男人花言巧语蒙骗的神情。
“我想温师弟误会了。”慕凌瞥了温从雪一眼,抬手从储物袋中化出纸笔,然后在悬空展平的纸上,一边写一边说道,“我说的不是和离,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说的不是和离,是你根本就配不上和离这两个字。”
慕凌说着就收了笔,然后将刚出炉的休书,甩给了温从雪:“休书,拿好了。以后别在出现在我面前,碍我的眼。”
“慕凌,你!”温从雪看也没看就直接捏碎了慕凌丢过来的休书,压着怒意,对慕凌解释道,“阿凌,你知道的,无论如何,在我心里,江晚月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能比得上你。”
“地位?比得上?”慕凌眸光微凝,面上泛起了淡淡的讥诮,“原来在温师弟心里,我和江晚月是可以放在一个位置上比较的。”
“我……”温从雪一时语塞,脑海中却想起了慕凌从前对类似问题的回答。
“阿雪就是阿雪,为什么要和别人比?你就是我心里的天下第一。”
他低下头,像是认错一般,轻声说道:“阿凌,对不起,是我失言了。但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温从雪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真挚。可慕凌却笑了:“唯一的妻子?我说温师弟半年没见,你的脑子是进水吗?”
“阿凌,我是温家唯一的继承人。”温从雪别过眼,不敢去看慕凌投过来的目光,“我身上担负着温家的责任,而且即便是在修真丨界,世家大族掌门族长豢养姬妾,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况且你本来就没有打算过要……”
话一出口,温从雪便有些后悔了,虽然这些年来,温家一直在崔继承人的事,但他也从来没有对慕凌说过什么。
一来是慕凌原本就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二来则是因为生死咒会限制孕育新生的能力,他也怕突然对慕凌说这些,会伤了她的心。
“你是想说温家的继承人?”慕凌冷笑一声,摇头无语。她就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真世家像温家这样在意继承人的。都修仙问道了,拥有几百年甚至几千上万年寿元的修士,竟然会将繁育后代作为家族未来家主的责任。
这件事原本就够离谱的了,偏偏温从雪还真的能听的进去。
修真之人当然可以生育后代,但对于这种事,一般也都是随缘而已。即便是谢家这样三大世家之一的大家族,上一任家主无后陨落后,便就将家主之位传给了胞弟所出的子嗣。还真没见过哪个家族和温家一般,日日将后嗣挂在嘴上的。
即便温从雪不与她说,温从雪的那个大伯,碧纱峰的峰主温岂也不知与她暗示过多少次了。
说来这事也是可笑,当初温从雪身上的旧疾无法根治时,温家人一个个将他当成弃子扔在淬吾峰。后来温从雪好了,便又开始将他当成温家少主了。
要她说这样少主有什么好当的,可偏偏温从雪他在意,之前她也没有想太多,既然他想便让他当去好了。
现在想想,或许就在这些事上,已经可以看出他与她观念上的不同了。
“我……”温从雪噎住,一时也不至该说什么。
他很清楚,温家当初辛辛苦苦将他从凡人界找回来,就是因为后继无人,要他继承温家,传承温家。也知道若没有慕凌用生死咒保住了他的命,让他有机会突破禁锢,重新修炼治好旧疾,温家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重视他。
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想要证明自己。
他从小跟在他娘的身边,看着那些人唾弃他娘未婚生子,骂他娘失行败徳,骂他是无媒苟合的野种!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野种,她娘也不是无媒苟合的荡丨妇,他必须名正言顺的坐上温家家主的位置。这是温家欠他的!
“阿凌,我只是需要一个继承人。”温从雪低下头,“如果你真的介意,我可以保证不管孩子是谁的,他只有你这个母亲。”
他也不想这么说,但这永远是他们之间回避不了的。这几年温家给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再抗多久。
“温从雪。”慕凌伸出一只手打断温从雪道,“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温从雪吗?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吗?”
慕凌想到那个在重病中,拉着她的衣袖喊“阿娘”的少年;想到那个在他阿娘忌日的时候,静默地守着一从他阿娘最喜欢的花,从日出守到日落的少年……她觉得眼前这人陌生得甚至让她感到困惑。
“我……”温从雪垂下眼眸,“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体谅我一些,而且这原本也是妻子应该尽到的本分。”
“妻子的本分?我的天。”慕凌捏了一下拳头,“你最好马上给我闭嘴让路,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即便有生死咒在,我也不能保证我不会直接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