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这是他打出的最难看的分数了。
他低着头慢慢走在木手的身后，没脸去看队友的眼睛。
抱歉，杰克。
我没能守护好我们的球场。
——
那个少年从回到场边开始就一言不发。
桑原正坐在他身边帮他冷敷脸蛋，一边的芥川乖巧地给他递水，几个同伴也小声地帮他讨论战术。幸村在一边远远地看着，发现那家伙一直在躲避桑原的目光。
“愧疚吧。”
真田在他身边轻轻说道，“因为丢下了自己的搭档选择了别人，那么必须拿下漂亮的胜利才对得起对方。”然而现实是自己被反将一军看走了眼，甚至新搭档也只是在利用自己。丸井本来就是一个自尊心很高的人，在双打中有第一双打的美誉，现在这场比赛可以说是他的耻辱了。
他看了看身边同样沉默的幸村，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他自己能够冷静地旁观，说到底也是对比赛的结果有了预感。这样的练习他们曾经在立海进行过。全战结束后的日常训练中，幸村增加了一项一对三的依次发球回击同样落点的练习，在其中成绩最好的就是丸井，和幸村一样一球不漏。即使现在场内是两个方向，以丸井的反应接球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对手不用绝招的话。
对面的两个一军恐怕实力都在丸井之上，而原本用双打的配合能弥补差距，和根本没有配合的对手打出平手，但现在四面楚歌，任谁都不会觉得丸井有反击的能力了。
而曾经被比嘉视为头领的木手，此时却若无其事地坐在长椅上，任由身边的昔日队友质问自己。他连解释都没有一句，甚至都不会回应任何关于“交涉内容”的提问，只是沉默地等待第二盘比赛的开始。
冷凝的气氛在二军坐席上蔓延。丸井临下场的时候在幸村面前站了站，没有得到任何嘱托。
披着外套的人抱臂俯视着自己脸上的伤，目光像要把自己穿透了一样，丸井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第一双打的截击前卫就是这种水平吗？”这个人冷冷地张口，丸井下意识地抬头，直直地对上了对方的眸子，“你什么时候开始会把球从手中让出去了？”
什么？
“原来如此，没有了杰克，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啊。”这个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清楚的失望，丸井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幸村……”桑原皱紧了眉，不满地站了过来。
“上场吧。”幸村垂眸看着这个红发少年低下的头，放轻了声音，“至少不让自己受伤还是能做到的吧？”
丸井沉默地点了点头。
“回答呢？”
“……做得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地看着丸井上场，直到他远远走开幸村重新坐下，才悄悄地呼出一口气。即使面对自己校队里的队友，而且丸井还是在非常艰难的情况一对三，幸村也毫不留情地批评。虽然这个人的确平时很温和，但是站在球场上真的会让人没有勇气反驳……
桑原虽然也感受到了幸村的情绪，但到底还是有点觉得这样去刺激丸井有点残酷。他看了看幸村沉下的脸，还是没忍住问道，“他本来就很辛苦了，这种比赛超过了我们平时的练习……”
“对啊对啊，丸井君明明做得很好了，幸村君是不是太苛刻了吧？”
幸村瞟了一眼为自家队员说话的芥川，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任何人在场上我都不会降低标准，即使不是立海。”
“我要求的不是‘很好’，而是‘最好’。”他看着场内开盘的比赛，眯了眯眼，“作为前卫必须发动攻击。文太因为畏惧对手的处刑法和来自身后的搭档背叛，因此完全只能躲避，不敢再次发挥自己作为截击天才的技术，这不是任何别人的错误，而是他自己的失败。”
周围的人在他的分析中也观察着场上的丸井，惊讶地发现那个少年开始拦截君岛的回球。
“被君岛的话语影响到了心态，脑海里都是自己的后场没有保障的不安。过去长期被可靠的搭档保护着能在前场自由攻击，文太现在必须让自己一个人完成两个人要做的事才能不被得分。”
幸村低声解释着这些长期在丸井身上出现的问题，看着场内通过截击得分成功的少年挑了挑眉，“以为他放弃了胜利就大错特错了。”
我们立海，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胜利从手中溜走。
而作为教练的自己，或许只需要让丸井意识到他本来就拥有的能力，这就足够了。
他侧目看了一眼把目光集中到场内的桑原，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在杰克已经拥有发球得分的‘阿努比斯之秤’攻击技之后，文太也该让自己拥有一座防守铁壁了。”
没有了保护伞，他现在终于成长了。
“0：30！”
连续两球都被丸井的网前拦截，即使木手的发球能给出最好的攻击线路，如果无法对丸井造成威慑也毫无作用。君岛和远野惊讶地发现，这个男孩在第二盘重新开始的时候就完全改变了上一盘的打法。
他没有再放过之前自己接不了了远野的危险攻击，而是主动迎上去回击。一旦掌握了对方的球路，丸井就发现了幸村所点出的问题所在：没有了心理阴影的话，远野的回球实际上效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甚至还是他自己最擅长的路线。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白白放过了那么多机会的？
手中的球拍有着自己熟悉的甜区位置，用最小的力来回弹来球，不但不会让他受伤，还能保证网前突如其来的短球攻击。他甚至用了一次芥川的网前步法，让故意瞄准自己脚边的回球在拍子上弹回对面。
他在自己的领域里再次发挥了威力，甚至完全突破了对方试图给予的身体的攻击。
只要不在对方的发球局，他就能保证一个人得分！
“0：40！”
场外的人都睁大了眼睛。丸井仅凭自己一人就拦截了对面的攻击，要是不让木手接球，那么他就不需要同时防守前后了。这样的想法的确合理，可真的要做到绝不是这种灵光一闪啊，到底是对自己的截击有多大的自信，才能做出如此精确高效的判断？
他们盯着那个场上的第一局，木手除了发球之外根本被丢在了后场，而红头发的少年则像一个燃烧着的小火球，焚毁了所有试图穿越他奔向后场的小球。
这是第一次，在木手完全倒戈之后，丸井保住了二军的发球局。
“这可真是了不起啊，丸井君。”君岛推了推眼镜，交换场地的时候和丸井擦肩而过，“不过，在我们的发球局里你就不会那么轻松了。”
他的目光暗示性地指向了木手，似乎在可怜着这个骁勇善战的男孩，“你一个人要怎么接住远野的发球呢？”
即使我用你们的弱点来交涉，那位木手君倒是很聪明，而你却顽固地拒绝了我的提议。你的部长应该对你很重要吧？是不是太过逞强了呢，男孩？
“识时务者为俊杰，追随强者有什么不对的吗？”
丸井停下了脚步。他手臂揣着球拍，上下打量了一下身后的这三个人。
“强者？”他头一次在这场比赛中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嘲讽，嘴角的笑容让任何人都看得出不屑，“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自我判断这么错误的。”
“到这个时候都还想要说服我，你对于凭自己本事打比赛到底有多么不自信？至少在我看来，远野前辈都比你干脆。”丸井笑了一声，伸出拇指点了点自己身后那些二军的同伴，“我们可从来不会用这种无聊的手段。”
场外一片寂静。
丸井的视线转而盯住了木手的眼睛，“至于你……”
他勾起了嘴角。
“想要追随强者，先问问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