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的目光转移到身边的恋人身上。他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眼神牢牢盯着正准备起身去管教的真田,慢条斯理地出声,“就算有什么问题,让那些家伙们自己去玩也无所谓。”
真田重新坐回位置上,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他,“你明知道那里不可能是肉。”
“嗯?我并没说错哦,至少也肯定不是网球用品。崛尾一脸心虚的样子,大概是什么违禁物吧……”
餐厅里的人似乎也有几个跟着跑出去,这里的队友们意外地都很喜欢凑热闹,幸村满意地看着餐厅清场,只留下了他们两个。
果然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
“你故意的?”
“嗯,故意的。”幸村眯了眯眼,伸手示意真田靠近一点,“纱布可以拆了吧?”
他碰了碰真田的眼罩,把边上掀开仔细观察了一下左眼的伤。
“过两天就能拆了,也能碰水几乎没有大碍。”真田回道。
幸村满意地点点头,“还没上场比赛就搞出伤来,要是你比赛拿不出成绩,可就太丢人了。”
真田不自然地扭过头,对方的手指摸得他眼睛痒痒的。他目光扫过桌上放置的速写本,其中一页正在被一只铅笔夹着,“你又画了什么?”
幸村把本子推到他面前,真田翻了两页,一瞬间就条件反射地捂住了本子。
“哈哈,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弦一郎!”
恋人被他的动作逗笑,真田也觉出不妥。明明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画,到底是自己反应太大了……他低下头去仔细地看,原本以为又是幸村那些让他不好意思的作品,却原来不过是他的背影和侧脸。
画纸上的人物只是被勾勒出了草稿,铅笔的线条大气又顺畅,仿佛笔下的人物早已经画过无数回一样自然熟练。□□着后背的男人有一副矫健的体魄,宽肩蜂腰,匀称结实的肌肉线条。他似乎是穿着剑道的袍子,腰上还系着袴裤的腰带,上衣退到腰下,袖子搭在腿边,手中握着木剑。
他侧过头看向身后,下颌像刀锋一般坚韧,嘴唇却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的左眼被黑色的眼罩蒙住,让人看不清那里的神色。
真田边看着,幸村边拿起笔接着画出细节。纸上的人渐渐有了斜飞入鬓的眉宇,挺拔的鼻梁。下颚连着喉结,颈肩顺出背脊。幸村又画出了蝴蝶骨,背肌,腰线,还有背上那些细碎的划痕。
“现在已经消退了。”真田指着这些伤痕对他说,却看着幸村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这不过是艺术表达而已。”
幸村接着画下去,把衣物的纹理质地都仅仅通过铅笔的深浅色调就能表现清晰,甚至连肌肉的光感也栩栩如生。
真田看了很久。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观看幸村画底稿的过程。以往他也观摩过油画上色,那时候一般都已经有了线稿,涂了几层。而幸村其他的本子上也都是画完的素描。
他此时正在看着恋人用那只漂亮纤细的手,握着最普通的铅笔,亲手把自己画在纸上。
我的恋人是一位造物主,是一位创世神。
说不定连爱着他的我都是他创造出来的。
幸村渐渐认真投入到画作中去,而真田也盯着他出神了。他们一言不发,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渐渐嘈杂的声音。
恋人还没有一点分心,真田皱着眉回过头去,从餐厅外的走廊里有几个人跑过,嚷嚷着什么“别让他们抢先了”之类的话。一个枕头跟着人影身后甩在地上,随后又被人捡起来重新抛出去……
又开始了吗?
真田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听着那些人的喊声就能猜出来,说不定这场战争的起因正是幸村的那句话——
到底崛尾的包里有什么,不能坦率地告诉别人吗?这么晚了第二天还要比赛,真是太松懈了!
他回过头,幸村正对此丝毫不注意的样子。悄悄起身离开桌子,真田皱着眉出了餐厅,走到外面的一楼圆顶大厅门口,那里,新的枕头大战正如火如荼。
“绝对藏了我的章鱼烧!你们谁都不许抢!”
他后退了一步,从自己面前冲过去的红色人影喊着关西腔蹦蹦跳跳地翻进了人群,还留下了一句话,“大叔你也来战?”
“不,并不是——”
“就算是真田副部长也不能忍,平时就总是小瞧我这回要报仇!”
迎面飞来的白色物体瞄准了自己的脸,有一瞬间真田的记忆出现了几天前刚回到合宿时被切原砸中的画面。
他条件反射地歪过头,伸手接住了这个“武器”。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明显没有失控只是在玩的少年正幸灾乐祸地盯着自己嘲笑,“真田副部长,在这个领域你可是绝对打不过我的哈哈哈!”
真田冷静地深呼吸,我是成熟的大人,不能和后辈计较。这家伙所有的账明天在球场上再算……“我说过,枕头是寝具,不要这样——”
“砰!”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鼻子也被柔软的布料塞住。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克制着怒气一样把枕头从脸上用力拽下来。
“赤也……”
“诶?不,不是我!”
“你真是……太松懈了!”
“欸欸欸?!真田副部长!都说了这次真的不是我啊!”
被暴怒的副部长追着的切原就像重现了立海网球部的日常一样,不知不觉慢慢集中到这个圆顶大厅的国中生各自加入了这场战斗。他们当中最开始发起的人都不记得理由了,而后来加入的人也都带着有趣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难得能无差别攻击,平时惹不起的人也能稍稍欺负一下了。抱着这样的念头,真田渐渐被不少人围攻了起来。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单枪匹马是这么辛苦。
“你们几个!平时都根本没和我说过话!”真田闪过两个连续的枕头攻击,躲到大厅的柱子后面,他的肩膀碰到了桑原,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决定背靠背互助,“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客气了。”
这场战争的导火索正笑眯眯地捧着本子待在门口,仿佛没有任何障碍一般边悠哉地站到大厅一侧,边躲着擦身而过的枕头。
“大家的动作也太难看了。”他的指尖还夹着画笔,眼睛盯着场内那个黑发少年,还有功夫在纸上画两笔,“果然亲自来看是正确的,背影的确很难把握动态。”
“游刃有余啊,精市。”
幸村歪了歪头,捧着两个水瓶的棕发少年眯着眼来到他的身边。
“偶尔轻松一下也不错。”
另一边的乾看了看他带着笑意的表情,伸手递过来一个瓶子,“要不要品尝一下我们的新产品,幸村?”
“唔,很遗憾,刚才我已经很饱了,谢谢你的好意。”
柳无声地挑了挑嘴角。贞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唯有这个人是绝对不会上当的,你失策了。
场内渐渐有人被放倒,蓝绿色的饮料被装在宝矿力的瓶子里,完全让人没法判断真伪。幸村身上忽然泛出一丝寒意,下意识地移开了一步。
原来他回绝的那个“产品”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恶作剧的兴致,目光在大厅里找了找,看见了正在背冲着自己捏着一个枕头的少年。那个姿势甚至和他画的一模一样,幸村举起了手中的本子放到眼前,对比了一下纸上的和真人差距。
“你不论是握着剑还是球拍,哪怕是个枕头都那么有气势呢。”他笑着低语,从地上捡起一个枕头,高声喊了真田的名字。
场内已经没有几个人存活,他的声音又响亮又突出,几个人都往这个方向看过去。
“砰!”
真田听到自己的名字回头的时候,从未想到的重击拍在他脸上。
“唔,居然躲不过,你也太松懈了呢!”
带着笑声的声音从那个人口中传出,真田动了动手指,脸上的枕头慢慢滑到地上。他转过身,幸村正对着自己晃了晃从乾手中抢来的蓝绿色饮料,“来和我对决,输了的人一口喝光。”
周围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等一下,你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么拼命……
真田深深呼出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都说了——”他环视了一圈大厅里的哀鸿遍野,“枕头是用来睡觉的,不是用来扔的!”
“你害怕了?”
“怎么可能?”我真田弦一郎,绝对不会因为区区一个饮料就畏战……
他盯着幸村手中的那瓶液体,恨不得想把发明者拉到球场上狠狠地修理一番。
“来吧,今天我绝对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