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古典歌剧的美在舞台上发扬到极致,只要一听到音乐和歌声,心神立即便会沉迷进其中,回忆起真琴小姐的表演。”
他闭一闭眼眸,仿佛陷入了过去时光,稍稍凌乱的发丝下,那双湛蓝的眼瞳如若盛夏晴天,一碧如洗,令人见之忘俗。
“已经辞去原本的工作了,现在……在港口黑手党做事,虽然听上去挺威风的,不过做的都是些琐事,为了体验生活与养家糊口罢了。”
得到原谅的此刻,织田作之助才将搭在手上的外套放好在椅背,又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
双手搭放在桌上,他正色道:
“真琴小姐,这次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我帮忙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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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心想要帮忙的,也深知对方打电话找他并非是简单的叙旧。
想到今天的目的所在,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放生真琴看了一眼旁边还懵懂的白发女孩,心里却重重一沉。
——来的人并不是她期望的人,面前这位年轻人并没有保护澪的能力。
漫过来的夕阳中,栅栏下的小白花在微风中摇曳着,她摇头撇开了话题,眼中却难掩失落。
红发青年抿了一口冰咖啡,并没有指出来。
他在心里叹气,垂眸时正好与白发女孩对上了视线。
放生澪正盯着他下巴上的胡茬、研究他的年纪在,有妈妈在身边,被抓住了也不害羞,反而俏生生朝他一笑。
除了发色和瞳色,她的长相完全继承了真琴女士的优点,但却是毫无攻击力的,相比母亲美得抓人眼球的尖锐,白发少女不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可以称得上柔软。
就仿佛淋满了融化芝士、奶油、糖霜的戚风蛋糕,几乎是可以嗅见的无害与甜蜜。
又或者夏日枝头被微风轻拂而过的皎白的梨花,触手可及的鲜妍明媚。
她披散在背后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柔丽的光晕,微笑起来,那双樱粉的眼瞳漾起涟漪,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气息也油然而生。
织田作之助望着那笑容,不由得跟着笑了一笑,杯中的黑褐色的蓝山都仿佛跟着泛出一抹枫糖的沁甜来。
隐约猜到了少女的身份,红发青年微微沉默一息。
被称为“东方歌剧玫瑰”的放生真琴离开东京,距离现在,一共是过了多久……放生真琴离开的时间,应该是与他回到横滨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也就是说。
他望向放生真琴。
黑发女人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眸,只是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澪。
她强调「我的女儿」这个词,又朝织田作之助暗暗摇头,是示意他——有些事情,即便知晓了、也不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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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擂钵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最后果然如真琴女士所说,是第一个进来、坐在她们对面的人帮她们结了账——红发青年以自己也点了饮品为理由,很自然地为这次漫长的下午茶买下了单。
分别前,他提出来要送母女两人回家,但被真琴拒绝了。
“以后有缘再见,织田先生。今天真的很感谢你能过来,让我觉得,偶尔回忆过去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她们在红发青年的目送中走远。
一出店门,放生真琴就从烟盒里拨出烟来,凑到唇边。
澪牵着她的手指,两人慢慢走在夕阳中,这种说不清是秋天还是夏天的季节的末尾,晚风拂面而来。
“你觉得他这么样?”
真琴女士拨开垂下在颊边的乱发问她,又吐出一个烟圈。
“是个好男人。”澪用自己幽婚的标准来判断。
「是个适合幽婚的好对象。」
织田先生说话很温柔,人也礼貌,交谈起来叫人觉得很放松很舒服,在他主动买单的时候,想到不用被指责吃东西不付钱,而留下来打工,澪对他的好感值就达到了顶点。
如果不是年纪太大了,她又太喜欢龙之介了,放生真琴说不准会考虑他呢,毕竟,这世上一见面就叫人感觉喜欢的人实在太少了。
——龙之介算一个。
——因陀罗不算,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澪就很害怕他,即便褐发青年完全长在澪的审美上。
闻言,真琴叼着烟低头笑起来,“是,好男人……这个形容词很适合他。”
“如果以后让你跟着他一起,澪愿意吗?”
她说:“他好像挺喜欢你的,如果由我提出的话,应当不会被拒绝。”
放生澪的脚步慢下来。
夕阳斜斜洒落而下。
下来擂钵街,周围悠闲的气氛就完全消失了,萧条破败的街道上,来往都是行色匆匆、神情麻木的人,压抑的气氛时时刻刻笼罩在城町上空。
干裂的水泥马路上,塑料垃圾被风吹着跑。
“要把我送走吗?”
她感到颅内一瞬的静寂,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
放生真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两人拐入进回家的小巷,道路尽头,在洋房底下的路灯旁,已悄然站着一道高而长的男人的影子。
——神父大人站在门外,漆黑的祭服直坠而下,他被阴影所笼罩,仿佛街道上的魂灵,只在抬头时、露出一双钴蓝的眼瞳。
跟织田先生的蓝眼睛不同,养父的眼睛蓝的浓度更高,仿佛被灌到钢笔中的蓝色墨水,透过透明的水胆,所呈现出来的幽暗之蓝。
“这是为了保护我,对么?”她看着门口的男人,外出的喜悦逐渐冷却,某些记忆涌上心头,不觉喃喃发问道。
“也可以这么说吧,如果能让你好受一点。”真琴女士点头,“在我死之前,他应该不敢动你,但这之后就说不准了。”
她安抚放生澪地、捏了捏女孩细嫩的手指,迎着鲁普莱希特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