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塔攀升路径的较高处枝桠，从超验的源头刺穿了世界表象的皮肤，让一些本来不属于现实的光芒溢了出来。</p>
也许这块区域暂时性变成了一个世界表象与意志交汇的地带。</p>
也许实际未变，只是范宁跌入了一个和辉塔有关的梦境，有知者本来就可以在特殊情况下抵达辉塔内部某种，例如联梦，例如此刻，但都不算独立，也难以自由观察，只有经历从门扉穿行进入的过程，能发生灵性的本质改变。</p>
这个梦境的起点与现实景象相连，与周围废墟的点线角面保持了对应关系，钢板卷中埃罗夫的尸体同样在地上，但都变成了似泼墨的朦胧灰白场景。</p>
它尚在生成扩展，范宁已感受到上方倾泻下来的辉光侧影，他观察到了“巧合之门”的灵知和“衍”有关，位于第三重“持刃者”的高度，除了上下层路径外，还存在两条可能通向“烛”和“池”攀升路径的岔路。</p>
而且它展示着去往更上层辉光花园的一条捷径，这说明门扉后面，的确有什么足以让人被擢升“执序者”的伟大事物正处在降临的过程中。</p>
就像求知之人面对真理，干渴之人面对清泉，就像为饥肠辘辘者奉上珍馐美馔，为长年禁欲者献上香肌玉体——“巧合之门”充满诱惑力的灵知，正在急剧吸引着持密钥者，即灵性状态最为契合的范宁穿入其中，大快朵颐，占有辍饮。</p>
但对于连枝桠下层的灵知都不曾理解的有知者来说，它的光芒除了让人沾染疯狂外，没有任何其他意义。</p>
范宁本身也不在乎高处，更不会去思考接下来出现的“灾劫”，等梦境缓慢稳定下来后，他就会控制自己坠出。</p>
现在是地铁碰撞结束后的第6分钟，废墟的挖掘工作已经铺开，博洛尼亚学派最先一批会员也闻讯赶来。</p>
“两千人的规模？赫胥黎副校长畸变后死亡！？”在郁金香广场值守的施特尼凯校长，此刻脸色异常难看。</p>
“指引学派那位音乐家范宁，刚刚连着解决了三位隐秘组织成员？正在前方搜查最后一位？”另外两位会员也在向琼以及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察们了解情况。</p>
第8分钟，这场百年时间跨度以来最大的恶性铁路事故新闻，已经开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帝国。</p>
帝国官方组织的人员接二连三地赶到，在博洛尼亚学派之后，第二批是圣雅宁各骄阳教堂的米尔主教和神职人员，现场罕见的惨烈情况让所有人都在心惊肉跳。</p>
第10分钟，维亚德林爵士和希兰赶到现场，麦克亚当侯爵和罗尹赶到现场。</p>
“范宁先生几十秒内解决了一位高位阶加两位中位阶，而且还是两只畸变体？”听闻初步情况的罗尹先是惊呼，而后脸色煞白，“...赫胥黎叔叔死了！？范宁先生呢，他现在在哪里？”</p>
“埃罗夫，去找那个埃罗夫..”希兰心慌意急地示意维亚德林赶紧去搜索前方。</p>
警力和工程人员也被大规模调度至此，现场进行着紧张的残骸处理和尸体清点工作，也有人分组试图发掘幸存者，而这几人立即动身，寻找可能还在战斗中的范宁...</p>
第11分钟，特巡厅两位巡视长带领六七位高级调查员赶到现场，而就在这时，两列地铁对撞的偏中段处，某种高深莫测的奥秘和情绪，狂暴地降临了下来。</p>
众人齐齐望去。</p>
“那个地方...”鲁道夫·何蒙僵硬的脸庞上眼神眯起。</p>
“世界表皮破损的气息...辉光花园溢出的迷雾...那是...”诺玛·冈口唇微动，那狭长的隧道和废墟似乎在她脚下被折叠，幽灵一样的黑色身影瞬间踏向远方。</p>
“那里发生什么了！？”就连灵感较低的无知者，都体会到了那个方向难以言表又极不寻常的气息。</p>
而且他们觉得，那处似乎开启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空间，如果自己前往查看其中的伟大存在，可能获得什么洞见祸福、甚至改变自己命运的启示！</p>
几乎所有人都在或快或慢地往那个方向赶去。</p>
梦境中的范宁，看到了上方枝桠透出的刺眼光芒中，逐渐降下了一个形状奇特的、似王冠般的庞大事物。</p>
她的具象形态呈现出诡异的美感，质地似镜面般的云朵，似云朵般的镜面，构成云朵的那些烟雾并不凝实，一团团向四周空间漂浮而去，每一块镜面、每一个不同角度都反射着关于事件与因果的启示，有些经久不散，有些逐渐失真，所有未被当前自己所观测到的镜面都是一个夭折的命运。</p>
“刷，刷，刷——”</p>
范宁看见了一道道人影出现，他们似乎并未进入辉塔，而是在梦境的边界隔层，范宁看他们就像稍稍隔着毛玻璃一样，总体来说有些模湖，但不太影响观察。</p>
除了最开始“灾劫”从上方现身时，他不可避免地投去了注意力，此时他一直平视前方，没有抬头，他看到了前排五名认识的邃晓者，一大圈围在后面的有知者，以及更远方朦朦胧胧细节不清的人群。</p>
“这是最后那个隐秘组织触禁者吧...这位范宁指挥的实力真的太恐怖了！而且下手极为狠辣！”很多人注意到了范宁旁边被钢板卷住的埃罗夫，虽然梦境中其色泽失真，但尸体扭曲的形态让人遍体生寒。</p>
“听说这范宁指挥，是一位23岁的‘锻狮’音乐家外加高位阶有知者！只花了一分钟就连续解决了四人，而且下手情况来看，风格极为狠辣！”</p>
很多人一路过来，连续看见了四具稀巴烂的尸体，对于范宁的手段感到心惊胆颤，当然，他们的注意力迅速落到了那个庞大的奇异事物上。</p>
尤其是几位邃晓者，他们眼中带上了难以言表的热切。</p>
这是关乎到“执序者”境界的，见证之主位格的残骸！这是我们学派曾经遗忘的知识！麦克亚当侯爵的呼吸变得微微急促起来。</p>
范宁与好几位同伴的目光短暂交汇，然后看到希兰从维亚德林身后挤了出来，其传音同样畅通无阻：“卡洛恩，地上那个是埃罗夫？你还好吗？能出来吗？”</p>
“我头有点疼，不过...等这个地带更稳定点后，我自会马上出来。”范宁示意希兰不用担心，然后切换目光，扯动嘴角似笑非笑道，“尊敬的巡视长鲁道夫·何蒙先生，诺玛·冈小姐，我发现你们特巡厅总是喜欢在邪恶仪式结束之后姗姗来迟。”</p>
“范宁指挥，辛苦你冒着如此大生命危险为帝国治安履职尽责。”穿着黑色宫廷长裙的邃晓者诺玛·冈小姐语气平澹，“既然最后是你打开了‘巧合之门’，那么请你履行作为帝国官方人员的最后一步职责，趁着灵性的契合状态将‘灾劫’残骸牵引出来，目前的你比我们更适合做这件事情...事后，我们将按照你的履职功绩给予顶格的表彰及奖励。”</p>
“哈哈？”范宁难以置信地嘴角上扬，“哈哈哈哈哈哈……”</p>
“你笑什么？”诺玛·冈原本面容姣好的脸庞，不禁变冷了下来。</p>
“我刚刚一直在好奇...”范宁忍着一阵阵眩晕发黑的感觉，在“灾劫”残骸的下方踱着步子，嘴角噙着笑意，“我好奇待会与特巡厅长官见面时，第一句话会是聊的什么话题，譬如人员伤亡、事故经过、隐秘组织情况一类，结果，结果...结果竟然是履职，是尽责？？？”</p>
在四大官方组织的众人目光中，辉塔里的范宁逐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起来。</p>
“你给我谈职责，我都觉得好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