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临近枫桥,是运河一处重要枢纽,不止朝廷运粮,连着八方商贾都会在此停留②,林黛玉时常让底下的丫头去买些天南海北的小物件,也从各地商贾处得了不少消息。
夜深人静之时,她也时常会写一写林清的遗言,时间越久,越能明白林清的遗憾与不甘心。
她与母亲上京城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有母亲有姑姑,与江湛笑闹仿佛还是昨天,可不过一日,风云变幻,难免也会怀念那时候的无忧无虑,不过笑着朝江湛掷去半块糕饼。
且说选择留在京中的江湛,日子并不好过,因为他设计让重臣们亲眼见到了太子的狂悖,今上原本对他的喜爱之情早已不见。
昭平公主被太子所伤,也未曾得到今上与皇后的半点赏赐和安抚。
他们母子并不以为意,昭平公主听御医说她脸上会留疤的时候,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倒是驸马很是舍不得,握着她的手道,“殿下放心,我总会找到治好你的法子。”
昭平公主哪怕满怀心意,也觉得熨帖许多,笑了笑回握过去,“无妨,只要你不嫌弃我往后是个无盐女便是。”
“殿下多虑了,无论何时,你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驸马出身东平郡王府,是穆家庶子,性情温和,很擅打理庶务和生意,最早昭平公主不过是想拐他来给自己赚银子的。
江湛被酸得不行,拱手道,“父亲母亲好生说话吧,我去瞧瞧吴老尚书。”
吴老尚书便是那位林清恩师,自亲眼见了爱徒的尸首,老尚书已经缠绵病榻近两个月了,乞骸骨的折子都递了三五封,只是今上摁住不批罢了。
昭平公主转头看他,“去吧,路上小心些,吴老在清流之中也颇有威望。”
“儿子明白。”
林清被太子逼死一事,皇后封锁消息还是晚了,宫人们传得是纷纷扬扬,还是今上打死了几个宫人才叫宫里安静了。
可虽未曾公布天下,那么多人眼见总不是假的,林如海请罪的折子,昭平公主的伤势都不是假的,清流间早已有暗流涌动,对太子的不满也只是一层窗户纸罢了,只待谁人来捅破。
吴老尚书是真的病了,还未入秋,屋内已经摆了好几个火盆,老人家窝在厚重的被子里,伸出的手骨瘦嶙峋,见了江湛便哭,“是我害了她,我做什么要教她做学问,只安安生生地在南边儿,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江湛近期见了许多眼泪,以为已经心硬了,不想还是被吴老这一哭,还是跟着红了眼圈,“师公莫要自责,老师宁折不屈,不肯入东宫,是她的风骨。”
“她干干净净走了,倒叫我这个老头子还苟延残喘,若是我能替她去死多好。”吴老越哭越伤心,险些喘不过气。
江湛又是拍背又是顺气,劝慰了小半个时辰才叫老尚书平缓了情绪,他如幼鹿般清澈见底的眼眸看向吴老,轻轻眨了眨,“逝者已矣,生者能为她做得不多,不知道师公愿意不愿意?”
吴老历经三朝帝王,何等老练,虽面上鼻涕眼泪一大堆,仍能下意识露出精干之色,“小皇孙,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