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林清正在书房练字,顺便陪林黛玉温书,她听罢一怔,随后笑道,“请来人稍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便来。”
林黛玉歪头道,“好端端的,贵妃招您进宫做什么。”
说起来林家满门都是外臣,与宫闱少有瓜葛。
“我知道什么事儿,你别瞎操心。”林清摸摸她的脑袋,人却并未动,反而是换了一张纸,重又沾了墨。
林黛玉只当她是要送信出去,凑过去看,林清的字并非簪花小楷等女儿家惯常选择的,她爱写行书。
“非真非草,离方遁圆①,为人也是如此,不可过直,不可过诡。”林清提笔同林黛玉道, “快马送去与你父亲。”
“是。”
她既有命,林黛玉便恭敬从了。
不过两句话。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②
林清见林黛玉有些疑惑,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走了,不必送我,好生看书。”
“姑姑万事小心,若有急事,让江湛传信给我。”林黛玉陪她走到书房门口。
“嗯。”
林清已辞官,又无诰命在身,不过换一身端庄衣裙便跟着宫里来人走了。
行车约莫小半时辰,过了宫门,又有软轿来接,十分的体贴,最终到的却并非贵妃朴素的兰林殿。
“夫人这边请。”小黄门殷勤地将她请进正殿。
“含章殿?怎么,贵妃搬过家了?”林清虽这样说,却仍旧往前在走。
快步迎上来的自然也不会是贵妃王氏了,太子妃妙目含笑,温声道,“你我多年未见,借一清净地方说话罢了。”
“太子妃既要同我说话,只管宣召便是。”林清屈膝福身,“民妇见过太子妃。”
“快起来。”太子妃虚扶她一把,“咱们坐着说说话。这事原是母后想要下懿旨的,只是被我拦下,揽了过来,不然正事说起来繁琐,岂不是又耽误咱们叙旧。我方才还在后悔,应当把你那个外甥女儿一道请进来,也好让我瞧瞧,是怎么个神仙人物。”
亲切又絮叨,犹如真正多年离别的故友。
叫人看不出,这温和说笑背后的夺命刀。
林清侧目睨她一眼,“不必绕弯了,直说吧。”
太子妃持了一把缂丝团扇,掩唇轻笑,与那富贵牡丹交相呼应,“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爽快,太子有意召你侍奉,待得日后太子登的大宝,你便是含章殿主位,比如今的贵妃还要风光尊贵。”
入了秋,还要拿着扇子,可见心火之旺,非秋风可破。
林清只当听了句寻常玩笑,“所以我一直不喜欢和不太聪明的人说话。”
“……你!”
“既选了内宅的路,便把内宅看稳了,也算是你的本事。”林清并无半分波澜,淡淡道,“你多年未孕,陛下却是对小皇孙们都关怀备至,我若是你,便不会想着这个时候得罪我们兄妹,急急忙忙拖了我进东宫。若是那两个庶子不得你掌控,那就更应当早日寻得妥帖人生下孩子养在膝下。外头的事想要插手,也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
太子妃脸上的面具稀碎,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地打断她道,“现今你是臣,我是君,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齐氏,孤是让你来讨好劝解若水的,不是让你来得罪她的。”屏风后走出一人,金冠玉带,何等尊贵无极。
林清眼见着当今太子现身,并不站起来,只淡淡道,“殿下应当叫我齐夫人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