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点点头，示意道：“讲下去。”

彭小文道：“从实力上来说，不能战，但是从民意上从感情上，却不得不战！这就是抗战面临的根本情况，而且战局一开，就根本停不下来！事实上南京之战，就是整个抗战的缩影，不能战却又不得不战，所以南京的失陷，其实是意料中的事情。”

蒋介石的呼吸变的稍稍有些急促起来，他挥挥手示意彭小文坐下说，彭小文说的话，句句都象子弹一样，击中他的肺腑和神经，他又何尝不知道，实力上不能战却不得不战。

彭小文轻轻坐下，接着道：“学生刚才所讲，实际上也是校长《国军退出南京告全国国民书》中的深刻涵义，然而战火已经点燃，作为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怕牺牲，全力以赴打好每一仗！”

彭小文习惯于后来的电影电视剧里学生校长的对话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这么带了出来，蒋介石也不纠正了，就由他这么说。

“具体说，接下来的徐州和武汉会战，日军的作战意图必然是迅速攻占徐州、蚌埠，打通天津到南京的铁路运输线，如此华北和华南的日军遍可以通过铁路线实施机动，然后他们以徐州为中心，向西直取郑州，再沿平汉铁路南下，进攻武汉！”彭小文对这些战局已经做过详细研究，自然了然于胸。

蒋介石不断点头，彭小文的分析与现在参谋团分析的基本一致。

彭小文接着说道：“我们国家的工业底子薄弱，工业几乎都在上海、南京、徐州、郑州、武汉、广州、长沙这些大城市里，如果这些城市都被日军占领，日军就认为我们除了投降的选择以外，必然无力再战！但是按照校长的战略，以空间换时间，逐次消耗，当日军不能速胜而被我们拖入全面作战的泥潭，形成僵持局面，这就是我们战略的成功了！”

蒋介石道：“好！你能够站在如此的高度看待这场战争，这是非常好的事情，那你就具体讲讲在战役和战术方面，你是怎么分析和把握的？”

彭小文道：“学生判断，日本的态度是速战速决，希望一举歼灭我国军主力，使我们无力坚持而投降，因为他们害怕跟我们打持久战！战略指导战术，这种急切的心情使他们必然会有贪功冒进的部队出现！”

蒋介石道：“不错，在宜兴的时候，我们差一点就能打掉日军的第六师团，也是因为他们贪功冒进，这一点总结的好！”

彭小文道：“校长，由于日军的火力和后勤能力均强于我们，因此要达到我们把日军拖进持久战的目的，就应该加强部队机动，结合城池坚守，调动部队多打运动战，而且不能贪多，能歼灭一个联队就歼灭一个联队，能歼灭一个大队就歼灭一个大队！如果有可能，应当建立三到四个突击师进行运动战，配合守城部队，切断敌人后勤，使敌军不战自乱！”

“突击师？恩，就象你在南京用的快反师那种，城池据守，然后由突击师包抄突袭，把日军一口一口地吃掉，这个战法值得考虑。”蒋介石若有所思地说道。

彭小文再次立正，道：“校长，学生不才，请命第112师在徐州和武汉会战中，尝试这种战法！”

蒋介石点点头，道：“可以，我想你的报告中会有详细的方案，那我就让张处长研究一下，我亲自来看看你这个突击师的尝试是不是有好的效果！”

谈到这里，基本该结束了，不过张师爷说过，跟领导讲话不要光想着讨他欢心，更要想着讨他东西，领导为什么是领导，因为他掌握了更多的资源，以及资源重新配置的权力，因此跟领导的每一次见面不在于领导笑了多少次，而在于你从领导那里争取来了多少资源和多少权力！

“此外卑职还有一事相求。”彭小文道。

“可以，你讲吧。”蒋介石心想，说吧，是要枪要炮要弹药还是要军饷，这个不用讲都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彭小文才没那么傻，你蒋委员长把我摆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会不给我足够的弹药，这个我提都不提！我要的是别的东西，虽然具体怎么安排我还不知道，但是我想把这个权力想拿到，等过几天师爷回来让他出方案。

彭小文道：“报告委员长，卑职驻防蚌埠，此处是伤员转运所在地，如战局开始必然会遭受重兵打击，伤员势必加剧，卑职斗胆请委员长下令尽快拨付南京保卫战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将我第十五军团在蚌埠、徐州等处的上万重伤员和伤残军人交给卑职来负责安置。”

“抚恤金......没有问题！”居然只是这个要求，老蒋也不禁动容，他继续说道：“重伤员和伤残军人的转移安置，我让财政部准备一笔款子，你来负责筹办！”

唉，时至今日，彭小文是第一个提出愿意负责安顿重伤员和伤残军人的军官，当士兵重伤的时候你就看出来一个军官是不是真的爱兵如子了，彭小文，不错！

“是！卑职替受伤的弟兄们感谢委员长！”关于伤残安置的问题，彭小文已经有了大概的办法，既然蒋介石已经同意了，那就好办了。

伤残的那些士兵，在别人眼里是累赘，可是彭小文眼里，那可都是资源！

（四）

对于彭小文提出的“伤残军人安置”的计划，蒋介石趁机将吴克仁安排到温应星的手下，任命他为伤兵委员会的第一副主任，负责伤残军人的安置。这个决定让彭小文非常愕然，但是吴克仁却欣然接受，但是那内心的凄楚，不免让人感叹。

伤残的遣散或安置，伤愈归队就是荣誉军人，荣誉师便是全部由荣誉军人编成的部队。由第92师四个营、第190师一个团，湖南保安团以及第50师1个营的荣誉军人合编。宋希濂任师长，1938年2月于湖南浏阳成立，由于这些部队全部是从凇沪战场下来的，所以称为凇沪荣誉一师。

由于暂时未明确宋希濂是否接任以及何时接任第71军，因此宋希濂也就不好再提什么归建的问题，而对于现任71军军长的王敬久，蒋介石许诺，将在上半年让王敬久去组建第27军，之后逐渐升格为集团军，王敬久提出希望将十五军团安置于27军之中，蒋介石同意了，但是告知新十五军团不包括彭小文的第112师，除了第112师以外，另外两个师，第107师和第108师将编制进入第27军，归王敬久指挥。

自此，吴克仁的军权被完全解除，东北军六十七军，永远成为历史！曾经为中国第二大武装的东北军，自此烟消云散！

既然是历史，那就稍微回顾一下这支部队。也是在此记述一下，为什么选择书写六十七军这支军队，以及六十七军有怎样传奇的历史。

六十七军的前身，是东北军陆军第七旅，旅长王以哲，可以说这是**最铁杆的部队。1931年的九一八，驻守北大营抗命抵抗的参谋长赵镇藩，620团团长，大名鼎鼎的王铁汉，就是陆军第七旅的部队，如果从这个时候算起，抗日战争的第一枪，就是六十七军打响的。

北大营之战以后，第七旅辗转退入关内，次年东北军正式被编组为四个军，于学忠的51军、万福辚的53军、何柱国的57军，王以哲的67军，共26万人。

而当时的六十七军，下辖第107师、第110师、第117师、第112师四个师，还炮兵第8旅、工兵第一团和通讯大队，吴克仁当时是第117师副师长。

两年之后，1933年，热河沦陷，日军第八师团第十六旅团兵逼古北口，奋起抗击的，仍然是第六十七师，1933年3月5日下午，长山峪设伏，击退日军，炸毁战车两辆，伏击部队，即为第107师621团，团长王志军。次日，1933年3月5日，621团转战老虎山，再次初级击毁日军战车两辆。一直打到3月9日凌晨，第107师伤亡惨重，与前来增援的关麟征第25师换防后撤离。而此时第112师依然在坚持战斗，直到3月11日。

古北口一战，六十七军与日军鏖战七天，连同国军第25师，共击毙日军2000多人，其中第112师635团团长白玉麟阵亡，白玉麟的父亲，便是**的老师。

而就在古北口激战之中，蒋介石逼迫**离职，激战之后的第六十七军，先是在3月24日划拨给第8军团，然后在4月15日划拨给第2军团的商震，之后再于4月25日划给第4军团指挥，辗转一个多月未及休整，就又被派上前线作战！（《整编风波》这一卷的主题和内容也就是从这一个历史事实而改编。）

4月28日一战棒槌山，5月8日再战凉水河，5月9日转战迁安，在这场被称为滦西战役的抗日战斗中，六十七军伤亡1992人。

1934年六十七军被派到陕北剿共，一年后第110师被红军全歼，第107师619团被俘虏了一个团，那个团长就是后来说服王以哲和**的高福源。

西安事变之后，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被刺杀，东北军分裂，六十七军东调进入安徽，此时六十七军所辖四个师的番号为第107师、第108师、第115师、第117师。两年休整，多次整编，最终在1937年8月，将第115师的番号交由八路军使用，对，就是**的那个第115师。

再之后缩编为第107师和第108师，1937年先后在华北和凇沪作战，再之前《六十七军》以及《浴血松江》里，曾经介绍过七七抗战之后六十七军的历史，在此不再赘述。

真实的历史中，吴克仁将军战死后被污蔑为“叛国”，军委会发给各战区的“敌情通报”曾有记录“确迅原东北部队第六十七军军长吴克仁，在我大军撤离上海后，已率部叛变投降日军，此次侵占南昌，即是吴克仁亲自指挥所部，为日寇前导。”国民党政府还指令当时武汉各报纸，均要登载这一虚构的情报。

历史到了民国89年，2000年清明节，台湾当局才将吴克仁将军灵位加入忠烈祠，并敦请吴将军之女参加了祭奠仪式，五十余年之沉冤终有昭雪之日，67军将士不是叛军，而是华胄忠烈！六十七军抗日将士地下英灵，不知是应可告慰，还是在九泉之下呜咽！

将六十七军的军史写出来，大概的意思是说，为什么国军必然要败给共军，看看六十七军的下场，有心人应该一目了然！国军不是败给别人，而是败给了国军内部的龌龊和狭隘！

历史需要真相和事实，政治需要的只是结论。好在咱们这是小说，不用拘泥真相也不用追求结论，本书想让吴军长活到最后，而不想再让他沉冤九泉。紧赶慢赶，只是想在清明节这天发这一节。

（五）

好在老蒋同意了吴克仁的请求，把十五军团直属的东北军一个团合并进彭小文的第112师，作为师直辖教导团。解决了六十七军和吴克仁这个心腹大患，老蒋觉得不会再有什么死灰复燃。

吴克仁以自己和东北军的牺牲成全了彭小文，唯一感到欣慰的是，一场裁撤与整编的风波之后，张治中的意见被采纳，第112师被命名为国民革命军南京荣誉师！

安息吧！六十七军倒在抗日战场上的将士们，南京保卫战死难的将士们，愿你们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