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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节 惨不忍睹

(一)

登陆之后第一件事情是打开电台,沿途静默是张师爷的严格要求,这条路线假如被泄密,那不仅是这几十个人死无葬身之地,而且龙嫂第二批撤离队伍就不可能再通过这条路线了。

易安夏小分队留下两个报务人员,他带着其他人在附近进行侦察,并且赶赴无锡,与无锡防御指挥部取得联系,彭小文他们暂时在湖边隐蔽,紧张地呼叫崇明岛上的电台。

十分钟,没有回应,三十分钟,没有回应,一个小时,没有回应,按照当前的约定,预备电台已经提前放置进东平森林,这是为了以后在崇明岛上的长期抗战做准备的,可是为什么现在预备电台都没有回应呢?一种不祥之兆笼罩在大家的心头。

两个小时,一直到天亮时候,易安夏的小分队返回,电台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等待的过程无比漫长,报务人员不敢调整频率,生怕漏过了一点声音。

返回来的时候,易安夏的眼睛竟然红红的,小分队的队员脸上掩饰不住的悲伤情绪,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易安夏没有说话,递给彭小文一张日军空投的传单,身边的边建光大喊一声把传单抢了过去。

(二)

那是一幅照片,照片上是一颗悬挂在城门上的人头,大标题是《反抗者的下场,大日本皇军**崇明!》,那人头,赫然是崇明保安司令,防卫副总指挥,边司令的人头!

怎么,他们没撤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边建光已经悲伤的几乎昏厥过去,易安夏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离开的第二天,日军居然使用飞机空投毒气弹轰炸崇明,崇明城里近万名老百姓,还有城内的上千名守军,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怎么会这样,历史上没有记载过日军居然动用毒气弹轰炸城市啊!而且历史上崇明没有如此惨重的损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从七七事变开始,八年中,日本鬼子杀害了多少中国人,两千万人啊!一个南京大屠杀到底是十多万人还是三十多万人,日本还在纠缠和抵赖,有必要去争论吗?相对于八年死难的两千万中国人来说,哪里不是血和火的地狱!可是,崇明啊!崇明!

“龙嫂她们呢,撤出来没有,到底撤出来了多少人?”彭小文急切地问。

易安夏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消息,现在没有关于崇明岛上的任何消息。”

如果边司令的头颅都被砍下悬挂在城头,那么不知道崇明岛上还发生了什么悲惨的事情,难以想象,难以相信,彭小文的心象刀绞一样疼痛,众人包括张师爷,现在也已经完全没有脱险的轻松和欣喜,边建光几乎发疯似的要回去报仇,按也按不住,宋万虎只好把他打昏。

大家都看着彭小文,尤其是黑旗帮的那些兄弟们,如果彭小文此刻命令返回,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登船,回去,能干什么,就象张师爷说的那样,为了匹夫之勇而白白送死?可是得知崇明县城居然被日军使用毒气弹**的消息,在那上万人的生命面前,理智和冷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翠翠已经抱着张师爷的胳膊止不住的抽泣,一向面无表情的萧腾此时也沉重地喘着粗气,似乎空气在胸腔里凝郁成了一团一团的棉絮,不用力呼吸根本就透不过气,张师爷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但是明显可以看出他脸上的皱纹痛苦地抽搐着,痛苦,太多的痛苦,压抑,太沉重的压抑!

彭小文发呆足足有一分多钟,他的思维几乎是一片空白,自从穿越过来,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一个地倒下,他悲伤过,难受过,但是没有哪一次象现在这样的情绪!

我一直都在想的是如何让南京大屠杀不再重演,可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没有人性的日本畜生居然在崇明也大开杀戒!

天哪,崇明大屠杀,居然是因为我的穿越,有了这一场崇明大屠杀!

如果日军在崇明孤岛上严密封锁消息,他们甚至可以在为所欲为之后焚烧尸体,毁尸灭迹,到时候让国际社会找不到证据!

丧心病狂的日本鬼子,他们难道能够在崇明孤岛上干出那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一阵阵的内疚袭上心头,如果不是我彭小文来到崇明岛,日军不会提前登陆崇明,如果不是我彭小文离开崇明岛让日本人抓狂,崇明大屠杀这个事情就不会发生,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另一个声音在和这个内疚的念头争吵,彭小文,你疯了吗?难道你不踏上崇明,日本鬼子就不杀人放火了吗?那你觉得怎么样才能不让日本鬼子如此丧心病狂,难道你认为这只是日本鬼子对你彭小文的报复!清醒点,这不是你的错,因为日本鬼子本来就不是人,那个岛屿上的都是一帮猪狗不如的畜生!如果说错,那就是中国人太过宽容!对于那些畜生,宽容就等于纵容,杀!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血和自己的脑浆,杀!只有让他们大量地面对自己亲人的血肉,才能让他们脱胎换骨,才能让他们懂得天道轮回!

(三)

这里距离日军不远,白天继续隐蔽,一边与南京方面取得联系,一边等待后续部队的消息,大家焦急地看着水面,希望看到能有一个船队到来,龙嫂,黑旗军的弟兄们,希望你们都安然无恙地到达这里,我们大家一起为崇明岛上死难的乡亲们报仇!

南京方面取得了联系,消息同样让人崩溃,“苏州已经于前天被攻破,苏嘉线全面失守,无锡昨日遭受日军的疯狂空袭,彭副总司令在日军的空袭中重伤,正在抢救,生死不知。”

彭孟镇是在空袭中指挥抢救民居,被一发航弹爆炸的气浪掀翻,当场昏迷,现在正在无锡的医院里急救,日军已经一路追击,很快就要打到锡澄线附近。

无锡城已经是满目创痍,到处是熏黑的断墙,前天日军空投下一批传单,让无锡城的守军投降,由于得知崇明被日军用毒气弹轰炸的消息,临时向守城部队和锡澄线的士兵们发送了一批防毒面具。

人家打,你防御,那是无济于事的,惟有报复,杀一还十,日本鬼子用毒气弹轰炸崇明,用燃烧弹轰炸无锡,轰炸南京,我们为什么不能去轰炸日本本土,轰炸东京,唉,武器装备不行,够不着啊!

彭小文整整一天没有说话,他脑子里想起无数事情,计划是在夜晚来临之后悄悄进入无锡,但是天色擦黑了大家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彭小文也想再等等,再等等吧,黑旗军的弟兄们,龙嫂,希望你们都能够平安到达这里!

一直等到了晚上十点多,就在大家以为再也等不到的时候,萧腾突然轻声说道:“来了!”

什么也看不见啊!几分钟之后,大家听到了湖面上划水的声音,真的有船只过来!萧腾真是个天才,他的感觉也太灵敏了!

(四)

只有七条船,一百二十多人,怎么连原计划中的一半都不到!而且龙嫂没有过来,李三当家也没有过来!

这不是第二批撤退的船只,而是第三批,龙嫂带着一部分弟兄们在天还没黑就出海,往舟山方向撤离,吸引过去了大批敌人,三当家根本就没撤,他看到的那些情景让他压根就没想活着离开崇明!

也就是说,整个崇明岛,除了龙嫂带走的300多弟兄,其余活着离开的,就只有这100多人?崇明岛,6000多武装力量,10几万老百姓,三次撤退加起来,就只剩下现在的不到500个人?

奄奄一息的姜世才被带了过来,宋万虎抓着姜世才的手,嘴唇蠕动着,话没开口,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宋万虎这帮老兵吓傻了,老团长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血流的多,但是从来没见过他现在这副表情啊!

彭小文抓着姜世才的另一支手,听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把我......弄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在那里......”

彭小文的太阳穴上青筋直跳,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崇明到底发生了多么悲惨的事情!姜世才语无伦次地叙说着:“第二天早上......守军被......打进城里......老百姓......也都逃进了城里......大新码头的......新洲......码头的......三四万人......毒气弹啊......我跟黑旗军的兄弟......想进去救人......进不去啊......”

天哪!居然崇明小县城里,被天杀的日本鬼子,用毒气弹熏死了三四万人,而且还都是老百姓!

姜世才多处受伤,腹部包裹的绷带上的血已经有些发黑了,他说了几句之后喘息了一阵,接着说道:“我们......龙大当家......撤到了堡镇......堡镇......也被攻破了......狗日的鬼子......畜生啊......五十多岁的老太婆......也不放过......畜生啊......”

讲这些的时候姜世才情绪变的激动起来,他剧烈地咳嗽着,腹部的伤口又渗出血来!平息了一下,姜世才流着泪说:“我亲眼......看见......鬼子抓到两个姑娘......我救不了她们......我只好开枪......是我开枪......杀了她们......那姑娘中了一枪......没死的时候......她......她......对我说......谢谢......”

已经是泣不成声,宋万虎这个西北大汉此刻哭的很凶,恨啊!好恨啊!

姜世才松开拉着彭小文和宋万虎的手,凄然说道:“我居然......杀了她们......居然......彭司令......万虎......报仇啊......为崇明......为了中国人......”

彭小文想安慰他,但是怎么也张不开嘴,此刻彭小文的五脏六腑都象被扯拽一样难受,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死活要往南京跑,为的是让南京不要有这样的惨剧,可是我哪里知道居然这个事情改变到这个程度,我哪里知道这个惨剧竟然发生在崇明!崇明啊!我刚刚离开的崇明!比我想到的还要惨的惨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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